心虚起来。
但当务之急,我还是得先把他带出这个地方。
随即,我急忙点着头,又洋装咳嗽两声,突然提议道,“我们出去聊吧,这里太闷了,我怕传染给你。”
话落,一向听我意见的韩席,在这时候,却反常地没有回应我,只是坐在原地没有出声,面无表情,眼睛依旧盯着我。
这是我很早就发现了的。
韩席其实在不笑的时候,脸色异常的吓人,身上那种干练肃杀的气势挡也挡不住,只是他基本全天都带着笑容,才很好地掩盖住了。
我甚至偶尔会产生一种错觉。
尤其在某些特定的气氛里,我和他情到深处,他的手附在我的身上,力气很大,大到颤抖,眼睛从上而下地睥着我,是一种很危险的信号,却被他自己死死地忍住了。
他在克制。
我想,他可能骨子里也是个骄傲自负并且强势的人。
不是贬义。
不过他的笑容实在是太过具有欺骗性,相处起来面面俱到又死心塌地,才会让人真的以为他是那种没有架子好说话的正经绅士。
让人分不清究竟是真完美还是降维打击地装完美,这才是最可怕的点。
渐渐的,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站在原地,像是面对着一张硕大的照妖镜,露出的狐狸尾巴根本无处可藏,在狭小的环境里明显得不能再明显。
他开口叫我的名字,又轻轻问我,“能带我去你真正的房间参观一下吗?”
至此,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已经再也没有继续伪装的必要了。
我接下来该怎么陈述呢?
是卖惨,还是像那些被猜到心思后恼羞成怒的大部分男人一样,靠对伴侣的愤怒和不耐烦,来掩饰自己的心虚与被说中的恐慌?
我又该告诉他什么?
告诉他其实我出身低贱,爹不疼娘不爱,从小备受欺凌白眼,十岁之前,甚至连一顿饱饭都没有着落?
告诉他我每走一步都得算计妥当、攀炎附势、步步为营,连自己亲生父亲的床都能毫无廉耻地去爬?
还是告诉他我饱受人情冷暖,被人带头霸凌不记得多少年,家里连一个像样的房间都没有,所以性格偏执疯狂,为了成功和出人头地可以不择手段?
亦或是告诉他,之前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只为钓到他这条大鱼?
这些话我都说不出口。
没有为什么,就是说不出。
我无法向他示弱,无法朝他卖惨,更无法像对待自己的父亲那样矫揉造作地去博取同情和怜悯;
我自打这个关系的一开始,我就不断地在他面前去提高自己的身价,不断地去逞强和较劲,好让自己能够配得上他。
我一直都在装,一直都在证明自己有多优秀,证明自己有多值得被爱,证明他能够喜欢上我,是他的眼光好甚至是他的福气。
而现在,我踩着的高楼早已经轰然倒塌,但我依旧死死地站在废墟之中,还在拼命地踮起脚尖,不想让他能够就此俯视我。
我不需要他的可怜。
所以,要就此分手吗?
似乎如今看来,一拍两散,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很快,也过得很慢。
他带着答案问出的问题永远也得不到我的回应,所以只能权当默认。
他在离开之前,没有愤怒,没有撕破脸皮,更没有所谓的荡妇羞辱和那些狗血剧里钻心刺骨的嘲讽与绝情的话语。
甚至他还在表明他的态度,告诉我他是真的很喜欢我。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年他自以为是的心动的瞬间,也不过是我权衡利弊后的随性所为。
我们其实从一开始,就都是错的。
最后,哪怕失望积攒到了一定程度,他也不忘耐心地教我,“我们是恋人,我们不是敌人。”
“所以我们从来都没必要,去争个高下输赢。”
我们是恋人,而不是敌人
刹那间,我曾经焦灼的较劲逞强和成功塑造自己人设后的沾沾自喜,都随着这句话的点拨而恍然大悟、茅塞顿开。
爱从来都不是竞技和博弈。
只是这一切都太迟了,成为了我和他之间永远都抚不平的一条裂缝,里面是埋葬的信任与被欺骗后的十年怕井绳。
从此以后,我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再也得不到对方百分百的深信不疑。
我将永远在他内心深处留下抹不掉的案底。
是我自作自受。
而直到他走之后,他也没有跟我提分手两字,甚至连我们需要暂时先分开一阵的话,都没有一点表示。
他不想分手。
所以他必须独自去忍受这种痛苦,去想方设法地说服他自己来原谅我。
可这份原谅从来都不是只有一次;
也不是两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