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连不舍,那条发挥不出真正作用的舌头在细腻的纹理上舔舐,有时候让我发痒,有时候让我发笑,险些唱不下去。可渐渐地,我想不起该唱什么,歌谣断断续续,最终剩下呻吟和放肆的喘息。
我只顾着和这只怪物交媾,坐着、躺着,随便各种姿势,每次他的唇舌唤起快感,我都无法克制地颤抖,汗水混合泪水流淌。他故意看我,用脸上不偏不倚的两只眼睛看我,或者用不知怎么冒出来的、到处都是的眼睛看我,要我害臊,当他再次收敛妖魔化的一面,像个真正的男人与我接吻,我又忘记了躲闪。
月光越来越浅的时候,我终于缓过气来,尽管腰酸得起不来,但精神还是亢奋的。我的乌鸦,他蜷缩着手脚,仿佛离不开似的靠在我身侧。
我忽然想到,曾经村寨的人都说惠姨是“被迷了”,对知青死心塌地;今天换作我,倒是真的被这只漆黑的怪物扰乱心神,逃也逃不掉,但已经没有谁会阻止我们交欢。他正是这座村寨造的孽,怨念的化身,有着人和鸟的双重特质。
九月的第三个星期天,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惠姨将这个家里的东西都交给我,包括她的儿子,她所有的寄托;这些天她一直在梳理,整个人又白又薄,好似一阵风就能把她吹走。
她确实太困了,眼皮很重,像梦呓一般说着故事:比如她怎么看上那个文质彬彬的知青,勇往直前;比如她怎么绕着山沟走,用尽痛苦和悲戚的话语咒骂;比如她被鸦群扑了满怀时的激动……惠姨就这么死去了,无悲无喜,犹如绚烂的戏剧到了末尾,惆怅地放下了帷幕,宣告一切结束。
我却不满意这个结局,但她执念如此,乌鸦带我找到知青的坟墓——现在我叫他们“阿爸”和“阿妈”——他们理应安睡于此。葬礼上没有宾客,只有山风和天光,我将那些精致的披风和衣裙也整齐叠在她的身旁。她的脸还是那么白,那么尖,但笑容发自内心,即便肉体已经失去活力,嘴角的弧度依旧永恒地维持在那里。
鸦群逐渐汇聚成怪物的模样,下一刻,他站在我的身旁。我瞥了一眼,发现他学着我的动作,从翅膀上拔掉一支最亮的、色彩最浓郁的羽毛,仿佛投掷鲜花一般朝着未合拢的坟墓扔进去。彼时,这对可怜的夫妻在地下相聚,应该不会感到遗憾了,我默默地想。
村寨显得更静了,是名副其实的无声之境,老人几乎都死了,只剩下一些年轻人和他们的孩子。在鸦群活跃的时候,哪怕是孩子,也不被允许露面——他们不吝用最丑陋的心思揣度怪物的行动,实际上,对方已经对他们失去了兴趣。只要伤口还在溃烂,散发臭味,他们就会在折磨的囚笼里一遍遍痛骂自己和死去的老人。
我没再看到那个白头发的老太太,也许她倒在山里,也许她藏身小楼,总之,恩恩怨怨说不清楚,我无意插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寨的封锁被解除了,我看向懒洋洋晒太阳的怪物,撩起他的一边翅膀:“你一点都不可怕。”
我肯定患上斯德哥尔摩症了。
为了更好的生活,我在城里请了人,将小楼里值得珍藏的事物打包运走,打算回城。乌鸦没有反对,还主动帮我叼下了梁上的木匣子,我不懂雕刻,只好又拔了一根他的羽毛裹在帕子里,丢进去充当记录。
工人丝毫不察这里的古怪,都说,从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闭塞的村寨,风景不错,就是太安静了。我只是笑笑,叮嘱他们不要惊扰到处飞的乌鸦。
到了离开的时刻,乌鸦在空中盘旋,孩子们不知丑恶,围在我身边问“哑娘娘”真的去世了,还是变成天上的仙女。我没有回答,再过一些日子,他们见多了外面的热闹,就会渐渐忘记这些疑惑。大人们的伤还是没有痊愈,或许一辈子都要带着乌鸦撕咬的痕迹过活,当然,他们的舌头也没有重新长出来。
这已经很好了,我不怜悯地想,我已然变成和怪物同样性情的存在。
回到城市里,鸦群照例落在天台上,我收拾了惠姨的屋子,锁起来,然后将需要的东西搬到自己的地方。这栋楼现在是我和怪物共有,夕阳沉静地躺在天边,很快就要睡去了,我学着惠姨的样子下厨,做出来的东西勉强入得了口。
乌鸦趁夜色悄然地飞入屋内,又在我的眼前变为男人的模样,长时间的飞行使他的身上沾了不少灰尘,我们共进晚餐后,我便提议要为他洗澡。浴室不算很大,容纳两个成年人,显得有些拥挤了,不过他很喜欢这种亲近的氛围,还会乖乖闭上眼,任由我揉搓头发和身上的羽毛。
我不怕他了,曾几何时在我心头涌动的不安,已经被这只怪物的美丽和妖异所取代,我喜欢他抖动翅膀时,飞溅的水珠将我打湿,然后他看过来,许多双眼睛同时在皮肤上睁开。每次他欲望旺盛,都会不由自主显露出这副模样,令我下意识转过身。
可他执着地追逐,从背后揽住我,手指轻佻地卷起上衣,慢慢揉弄着胸前。我不禁低低地呻吟,整个人软下来了,生理性的冲动从不说谎——我感觉到舌尖沿着颈侧舔舐——于是我主动迎合:“别急……这里湿气太重了,回卧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