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作了鸦群?这些黑色的鸟,既融合了孩子的血肉,又咽下村人的舌头,犹如邪物。我越想越觉得头皮发麻,更加坚定了要逃走的决心。
毕竟,她可是认定了我,作为仪式上的“新娘”……
凌晨时分,村民们不敢踏出家门,惠姨也熟睡着,我拎着简单的行李,悄悄离开小楼。我还记得小溪的方位,尽管夜间行动很危险,但我别无他法,只能尽可能加快速度。月光从树枝的缝隙中洒下,稍微照亮了道路,我掏出手机查看,果然没有信号,这也表明我不能寻求他人的帮助。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开始察觉到不对劲,路还是那条路,但我记得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走过那处断裂的树桩,上面有巴掌大的虫疤。我紧张地吞了口唾沫,继续走,如此又过了二十多分钟,我还是回到了那里。
我终于意识到自己一直在村寨周围兜圈,四肢发软,连忙抬起头,希望用月亮来判断位置。但那些乌鸦,大量的乌鸦,不知从什么时候就在头顶静静地观察我,无数冷漠的眼睛隐藏在夜幕里,仿佛一张巨网,牢牢罩住了我。我克制不住地尖叫起来,跑啊,跑啊,筋疲力尽,又一次跌倒在树桩旁。
怪不得……老太太说自己离不开,孩子们也说出不去……
我喘着粗气,选择最后一次尝试,可诡异的视线依然死死锁住我。是乌鸦,它们不肯放我离开。
迫于无奈,我顶着那些可怕的目光一直走,一直走,囚笼一般的山林用风声嘲笑我的不自量力,汗水打湿了衣衫。终于,天快亮了,我毫无疑问迎来了失败。我不由得浑身发抖,认命一般转过身,并顺利回到村寨的入口处。
放眼看去,小楼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山坡上,树木茂盛,田地俨然,这里美得像世外的桃花源。
我却听见自己发出一阵惊慌的哽咽。
惠姨似乎并未计较我的逃离,也许她早有预料,也清楚我无法走出山林。她梳着发髻,在晨光中为我煮了一碗红糖水,低声说:“小林,吓坏了吧?来,暖暖身子,千万不要伤到嗓子。”
闻言,我又是一阵哆嗦,倒是乖乖喝下了碗里的液体。这时我才注意到,屋里全是乌鸦,梁上、柜子顶、桌边,都是。它们紧挨着彼此,动作如一,沉默不言,而惠姨用充满爱意的眼神凝视着:“看,我的孩子非常喜欢你呢,一直跟着你,怕你走丢。这么多年熬过来,我就等着这一回了,小林啊,你懂得一个母亲的心情吗?”
我不自觉摩挲着碗边,一股无形的压力压着我的脊背,仿佛将我的骨头压断、变软,叫我不能抗拒。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梦里那个男人,面色苍白,手臂外侧覆盖着羽毛,两脚犹如鸟爪勾住树枝。他无声地尖啸,向我扑来,而我身穿厚重的嫁衣,犹如木偶固定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抓住……我猛地回过神来,惠姨的笑容温柔且灿烂,那些眼睛在她的背后、在我的四周紧盯,空气里弥漫着油脂的淡淡清香。
“我……我知道了。”
她一下子开怀:“嗯,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祭祀当天,节日的氛围浓烈到犹如实质,每家每户都挂着红布,燃起烛火。村民们换上了最庄重的衣服、戴着银饰,早早赶到了山沟旁,只留下孩子在家中。惠姨也打扮得十分美丽,尽管年华老去,但她依然是村寨中最引人注目的姑娘。
至于我不能动弹,被簇拥着走近,红色的嫁衣将我紧紧包裹,那些沉重的银饰令我抬不起头。
惠姨握住我的手,又安慰似的轻抚我的脸颊,像一个真正的母亲,她的手指柔软细腻,沾上了一层用以呵护乌鸦羽毛的油脂。她毫不介意我迷茫的神情,仔细地涂抹,最后要我含住一片艳丽的红纸,使嘴唇染上最恰当的颜色。村民们紧紧围在四周,即便是行动不便的老村长,也被人抬出来了,痴痴地抖动着手,不知道想些什么。
“笑一笑,对了。”惠姨语调亲和,“今天是你们的大喜日子。”
我不敢直视她的眼睛,更不能看向那些从天而降的、漆黑的乌鸦,它们身披月光,如同恶劣的统治者占据领土,停在我的脚边、肩上,不允许其他人贸然凑近。惠姨替我打理好仪容,便转过身,像一个威风凛凛的祭司,那对巨大的银色牛角在她的头顶发出微弱光芒。不过她口中念出的词句,我一点都听不明白,只是注意到,周围的人愈发诚惶诚恐,渐渐都跪了下来。
那个老太太就跪在丈夫的身旁,小心翼翼张望,似乎对我感到了一丝不忍,但如同往日那般,她什么都没有说。或许她在当年选择了沉默,从今往后,就算有一条完整的舌头,也不能自由地吐露心声吧?我不禁胡思乱想,却又唾弃自己,竟然在这种时刻还挂念着旁人的安危。
乌鸦越来越多了,仿佛黑夜是由它们组成的,多得可怕。
山沟里慢慢氤氲着雾气,村民们把身子伏得更低,像为从前的过错赎罪,那个曾经被他们坑害的可怜的女人,如今成了施加刑罚的“神灵”的代言人。她开始低声哼唱,歌谣婉转动人,乌鸦一只只落下,又叼来了那条她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