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掌握飘忽无踪,你爹你姊就是在他手里做太爷。他要有那个疯劲,直接送两颗人头给你不是更好?”
这个道理在几天前莫说耿照想不到,便是说给他听,以当时伤心乱极、脑袋一片空白的状况,怕也听不进去。经过了黑牢的沉淀,其实心绪在不知不觉间平复许多,一经刀皇点醒,茅塞顿开。
武登庸见他已然清醒,这才点了点头,准备接着告诉他更重要的讯息。
“桑木阴之主马蚕娘离开冷炉谷之前,曾来见我,请我向你转达二事,因事关重大不能着落文字,仅能口传,你且细听。”
蚕娘……那晚寒潭缱绻时,婵儿为什幺不自己告诉我呢?
耿照见老人说得郑重,整整破烂脏污的衣襟,端坐点头。“有劳前辈。”
“蚕娘自知命不久矣,须即刻返回宵明岛,传承衣钵,以免千年道统中绝,无法等到你恢复意识,当面道别。她说此事你约莫已知,但毕竟未曾与你言明,心中甚是过意不去,希望你日后想起她时,不要有所芥蒂。此其一也。”
耿照热泪盈眶,想起婵儿不惜牺牲清白,将三层纯阴之体都给了他,更遑论亲怜密爱、极尽缠绵的美人恩,自己却因一时糊涂,差点把大好的人生搭在这一处黑牢之中,既感且愧,低声道:“晚辈理会得,此后当更加爱惜己身,不让前辈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这“前辈”二字既是指远去的伊人,指萧谏纸、屈咸亨、褚星烈等,亦指眼前老人。
武登庸只点了点头,当是接受,继续说道:“第二件已不再重要,只是你须知之。横疏影并没有自杀,马蚕娘怜她聪敏多才、身世可怜,以异术将一具新死不久的女尸化作其形容体态,弄进了谷城大营,李代桃僵。”
“什幺!姐姐……姐姐她还活在世上?”耿照瞠目结舌。
“正是。算算时日,怕与马蚕娘已一起回到了宵明岛上。日后山高水长,自还有再见面的一天。”
少年怔然良久,又哭又笑,
终于明白婵儿说“我要带走你一件极重要之物”是什幺意思,何以叫他不要担心,自己不是出于忌妒云云,大彻大悟,双膝跪地,向老人恭恭敬敬地磕了九个响头。
武登庸不欲与他有甚牵扯,尤其师徒名分,更是避之唯恐不及,这回却未侧身闪却,静静等他磕完,才悠然道:“我先听完你磕头的理由,再告诉你我为了什幺径受。”
耿照惭愧道:“晚辈所练碧火神功,有个叫‘心魔关’的壁障,因功成太快,必有反噬,不能克服心魔关者,内力突飞猛进只是假象,关隘之前,终究会被打回原形。
“晚辈初闻义姊横氏噩耗,是心志上的心魔障,方寸全失,自怨自艾,弃一身职责与众人依托于不顾,孤身犯险,以致落入如此境地,全靠前辈的指点,才能发现自己所犯的错误,虽不敢夸夸其谈,说已克服了这关心魔;经此教训,希望将来不再重蹈覆辙,亦是一得。前辈若一开始便告诉我横氏未死,或许晚辈就不会有冲动之举,然而此关心魔未过,日后不定何时再遇,害己害人,思之极恐。
“晚辈自知资质驽顿,不敢图列前辈门墙,但前辈屡次教我,恩惠极重,幽邸一战更是奋不顾身,冒死抗贼,晚辈下定决心,此生定尽力报答。这九个响头,是代替将来可能受此惠挽救之人,向前辈表达谢意。”
武登庸没想到他非为自己,而是为别人磕头,忍不住笑出来;细思片刻,才慢慢道:“我并非无意收徒,只是一直以来,没有遇到心目中想要的徒弟。我想收的弟子,有两种:第一种,是懂得害怕的人。”
耿照愕然抬头,发现老人并无促狭之色,他几乎没见过刀皇前辈用这种口气说话,既非口呼“夫子”的拘谨严肃,也不似平日那般胡闹,而是更温和也更宁定,却不令他觉得遥远陌生。
武登庸平静道:“我这辈子,见过了太多不懂害怕的人,它们一往无前,伤人伤己,勇敢或许是好武者所应有,但我不想再为世上增加这种人了。我想要一个懂得害怕,会珍惜、会退缩,知道世上有什幺比武勇更有价值的弟子,所以我收了日九为徒。
“第二种,我想要懂得后悔的人。无悔或许是好刀客应有的特质,但懂得后悔的人才能做困难的决定,而不是快利。须知咬牙一冲,最是伤人;杀伐决断,难道就是大英雄大豪杰了幺?我也不想为这个世间,再增加这样的人。王八蛋已经够多了。”
老人定定凝望,清澄的眸光一如温暖厚实的大手,抚摩少年发顶心绪。
“横疏影若死,你后不后悔?萧谏纸之死,你后不后悔?褚星烈之死,你后不后悔?南冥恶佛之死,后不后悔?”每问一句,耿照便答以一个“会”字,忽觉鼻端酸楚,眼角泛红;十数问之后,低头摀眼肩头簌簌,忍着嚎啕无声饮泣,仿佛将埋藏已久的难过和伤心一股脑儿吐出来,超越世人对他的期待依赖,终于有了点少年的模样。
武登庸伸手按他头顶,搓乱了少年的垢发。
“既如此,从今而后,你就是我的徒弟了。”
老人不拘俗套,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