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俗是这样的,然而下面的臣子可以清闲下来,做皇帝的不能。全国各地的奏折一封封递上来,渊源流水一样绵绵不绝。云珩靠着椅背,闭目养神。现在他是身居高位了,但与他最初料想的不同,登了帝位后,行动上比以前更受掣肘了,许多事不能如意。可一想隔着两处宫殿的那边,灯火煌煌中,被人围坐着的、眉开眼笑的虞秋,他觉得也不算是所有事都不如意。闭目歇着,周遭的声响变得格外清晰,不多久,外面传来宫女的低呼声,“落雪了!”落雪了好,那些叽叽喳喳的夫人小姐该回府去了。云珩往后靠去,双臂张开搭在扶手上,长腿一抬,交叠着架在了明黄的桌案上。他想的不错,约莫又过了一刻钟,殿门被人推开,有道很轻的脚步声靠近了他,云珩不动声色。接着有碗碟落在桌上的声响,脚步声绕到了他身后,一双温热柔软的手按到了他额颞处。云珩不需要人给他揉额头,他需要抱抱。虞秋被抓住手臂跌坐在了云珩怀中,手上的腰往前一提,她整个人就趴在了云珩身上,宽大的裙摆铺在了云珩双腿上,又从他腿侧滑落,垂在了半空中。“当心磕着我了。”虞秋又一次被他吓到,屈了下腿,两手撑在他胸口,低声抱怨着。“我什么时候磕着过你?”虞秋拖着嗓子“嗯——”了一声,抬着一只手臂在扶手上轻磕了一下。云珩垂首看着她,她回以清澈纯善的眼神。腰上的手一紧,虞秋身子晃动,仿佛要被云珩掀翻下去。她全身都压在云珩身上,被翻过去,就是腰背抵在靠椅上了,想着就知道会磕得不轻。虞秋一声尖叫,双臂急急搂住了云珩的脖子,使劲将他压住。云珩配合着被她压回去,虞秋高兴,笑弯了眼睛,竖起一根手指头在他胸口点着,道:“你别吓我,当心我生气了。”她的警告适得其反,云珩立即又来了一下。这下动静稍大,虞秋搂着他笑闹着,搁在他腿上的脚猛地一蹬,“哗啦”一声,桌上堆着的奏折被踢散,好几本落在了地上。虞秋控制住云珩扭头回望,一惊,急忙要从云珩身上起来。云珩将她摁回来,道:“就想我陪你玩,不理政务是吧?行,答应你这扰乱君心的妖后。”虞秋食指在他胸口重重戳了两下,又一次按着他想要起来。被云珩这样说她都快要习惯了,哪回早朝前他不想去应付那群大臣了,都要搂着虞秋说上几句这种话。什么勾着他不放的狐仙,要吸食帝王Jing气才能化形的小花Jing,什么羞耻说什么,好几次虞秋都想把他从榻上踹下去。虞秋惭愧是因为被她踢翻的奏折,才不是云珩的话。两相对抗了好一会儿,虞秋急了,恼怒道:“你还胡来!”云珩的表情也变了,“那是看完的,尽是些废话。”局势眨眼间门就变了,虞秋讪讪地“哦”了一声,撑起的身子重新趴了回去,搂着云珩,将脸贴在他脖颈处,乖顺得不得了。虞秋若无其事地问:“嗯……都是什么废话啊?”云珩冷声冷调道:“说九江知府有个女儿,倾国倾城,能歌善舞,想送进宫里和你做个伴。”殿中静下来,外面的雪花似乎大了些,隐约能听见落雪声。隔了会儿,虞秋假装没听见他的气话,瓮声瓮气道:“明日休朝,你就不用早起了,我不催你,陪着你睡个够,好不好啊?”云珩:“南面的巡督让人快马加鞭送来了些那边才有的瓜果,朕等着呢,要是合口味,就调遣将士专门开辟一条官道,日后好往返运送瓜果。”虞秋听他说着不着调的事情,知道他的气不好消,悄悄扯了扯他衣裳,无声地认错。云珩不理,继续道:“还有南蛮那边,地广人少,大片土地都荒废着,朕早晚得发兵过去,把那边的人全杀了……”虞秋额头在他下巴上蹭着,软声道:“别说气话啦……明日我想出宫走走,你先把正事处理完,陪着我出去,好吗?”“西边也有个绝色美人,据说家传使然,善生产,想送进宫来给皇室开枝散叶……”还没说完,虞秋忽然被点醒了一样,抬起头打断了他,“我前几日看玉碟,发现你们家的人大多寿命不长,你可不能和他们一样,你以后要平心静气,努力长寿。”云氏江山传了百年,中间门出过明君,也出过不少荒诞昏君,但加在一起,活过五十岁的,不超过五个。大半是自己把自己折腾死的,还有一小半是被后妃或者看不过去的臣子、百姓刺杀的。虞秋前几日就想叮嘱云珩的,被别的事情打岔忘记了,这会儿被他点醒,慎重地提醒他:“我们家除了我娘是病故的,其他人都是很长寿的。你要多多养生,可不能比我先走,不然我该被人欺负了。”“心胸要放宽阔了,不能总是生气记仇,生气短寿的……”“我哪一天要是真死了,也是被你气死的。”云珩这下真的被她气到了。他架在桌案上的脚收回到地面,挺着腰板坐起,怀中的虞秋被迫直起了身子,侧坐在了他腿上。云珩揽住她,抓着她的手指道:“我家人短命?我好好跟你掰扯掰扯。”说掰扯就掰扯,云珩制住虞秋,一个个与她数过去。掰算到最后,总结出来,云氏皇帝,除了自己作死和惹怒人怨的,正常死亡的皇帝寿命都不算短。虞秋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道:“你家可真是一百年都出不了两个正常人。”觉得自己是条鱼在水里淹死的、胖死的、喝水呛死的、耍花枪把自己戳死的,真是什么花样都有。
云珩迟疑了下,默认了这个说法。虞秋又笑,把自己的手塞进他手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