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恩将仇报,可余延宗对她有过救命之恩也是真的。两边都是恩情,该如何抉择?虞秋觉得好难,家中遭逢巨变已有半年,她连仇人是谁都不知道,如今还要被逼着做选择。可世间就是如此,有人七窍玲珑心,一眼就能将人看穿,有人真相就在眼前却看不透,遇到事情只能两眼摸黑。“枉我与爹爹每年向灾害地方募捐大笔银两,好人没好报,恶人常逍遥,若有下辈子,我也……”她本想说也做个恶人好了,临到嘴边,改成了别的。“……再也不要受别人恩惠了……”虞秋声音低哑,泪水如断链珠子接连往下落。十六年的人生如长卷铺在眼前,她却不敢去看。她想起虞行束死前说的话,不怕,爹爹等着她呢。“人生长恨……人生长恨……”虞秋咬了下嘴唇,仰头将茶水饮下。 噩梦“你再说一遍,我怎么死的?”“一个围笼高台,我被绑在高处,头顶悬着一把刀,刀被绳索牵引,另一端系在围笼外,下面是燃烧的烛台。不想让我死,就得将围笼外面的烛台打翻。”虞秋忍着泪水重复。虞行束点头,“然后呢?”“围笼外面有好几只露着獠牙的饿狼,只要出去,就会被饿狼生吃了。”虞秋红肿双目泪流如泉涌,泣不成声,“爹爹你就是这么死的……”虞行束沉默了会儿,给女儿递了张帕子,奇怪道:“这不是逼着咱们父女俩必须死一个吗,谁能想出这么恶毒的法子?”虞秋垂泪摇头,涩声道:“爹爹你不是知道的吗?”“我哪能知道?”虞行束满面疑惑,“谁与你说我知道的?不应当啊,我没得罪过什么人,你大门不出,更不会了。”虞秋懵了。“丫鬟说你今日睡了许久,怎么都唤不醒,可是三皇子那番话害你发了梦魇?”虞行束摸摸虞秋乌黑的长发,安抚道,“不怕,三皇子说话就是不中听,今日散朝后陛下已经教训过他了,赔礼不是已经送进府中了吗?准是你梦魇缠身没注意到。”此时正是初春时节,鹿鸣宴刚过,距虞秋被三皇子嘲讽“美则美矣,可惜没什么脑子”才过两日。虞秋饮毒而死,再睁眼发现自己重回年初,她已发了半日的懵,好不容易熬到虞行束下值归来,急忙将前世种种讲与他听,哪知他根本不信。虞秋没心思计较三皇子的事,着急道:“不是梦魇,是真的!千真万确,我亲身经历的!”此时的她长发未梳,凌乱地披在身后,柳眉紧蹙,眸中含泪,满是惊惧与后怕。虞行束见唯一的女儿这般憔悴,心疼极了,却也不能任她将梦境与现实弄混了,轻叹一声,循循诱道:“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还有你齐叔呢,他总不能也不管你吧?就算他不管,你余伯伯和延宗也还在呢。”虞秋怔愣了下,然后眼泪决堤,往他肩上一扑,呜咽道:“齐叔他……走了,余伯伯不肯帮!”虞行束愣住,这女儿被他养的娇气,但什么事都不长留心上,他已许久未见虞秋这样委屈了。静坐着让虞秋哭了会儿,他琢磨道:“你余伯伯暂且不说,葛齐又没有亲朋,他能走去哪儿?”葛齐自虞秋六岁起就负责保护她,有一身好武艺,在府中算是半个主子,虞秋也没想到他会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弃自己而去。可事实就是如此,她爹最信任的两个人,一个默然道别后走了,一个闭门不见,只留刚满十六岁的虞秋在最困苦无助时风雨飘零,遭了许多苦难。她解释不清,怎么说都不能让虞行束信服,急得眼泪簌簌往下落。虞秋抹着眼泪,忽地想起醒来时莫名出现在身边的玉佩,急忙将东西拿给虞行束看,“我有证据,这个,这个是太子侍卫给我的,太子就是见了它才答应帮我的!”“太子明德惟馨,澧兰沅芷,行的是岿然君子风,就算没人帮你说话,他也会帮你的。”虞行束摆摆手,耐不住虞秋将玉佩递到他鼻尖上了,他头往后仰粗略瞟了一眼,道,“这么普通的玉佩算什么信物,街道摊贩上不全都是吗?”虞秋忽略了他对太子的评价,辩驳道,“你仔细看,它看着不起眼,但绝非普通物件。”见虞行束不以为然,虞秋急躁,虽然她也觉得这玉佩很普通,但太子都认的信物,怎能是平凡东西。“你不信?那好,你等着,我这就拿它去见太子,你看他认不认!”“他不认识,会把你当做疯子。他若是认识,会奇怪你从哪里得到的这东西。”虞行束的话让虞秋一口气没能缓过来,捂着胸口咳了起来。前者就算了,若真的是后者,太子一定会让人来暗杀了她!说不准还是让浮影来!玉佩的事情被驳回,虞秋沮丧极了,蔫头耷脑,风霜欺凌后的萼绿君一样。因为妻子早逝,虞行束对这个女儿多有娇宠,最怕她流泪了,想哄她开心,就顺着她的话问:“你说梦中爹死了,那爹可有什么遗憾事?”虞秋想了一想,爹爹死前确有遗憾,一是没能早日将她嫁出,为她找个可靠的安身之所,二是……她将眼中泪花眨去,认真道:“爹你最后悔拘着我修身养性,说该吃吃、该喝喝,人生在世,就该及时行乐。”虞行束眉头皱起,静看她片刻,缓缓道:“秋儿,你老实与爹说,其实你就是贪口腹之欲了才编出什么前世今生的梦吧?”虞夫人在虞秋八岁时去世,那之后虞行束未再娶,Jing心养着这么一个女儿,只望着她康健长寿,故时刻遵循医书上的养生要点:口中言少,心中事少,腹里欲少,自然睡少。口中言少,这一点他父女俩努力多年都未能做到。心中事少,虞夫人就是思虑过重而死,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