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护愣住,狐疑地看他。
“随口一问,医师不必记挂于心”,裴凛玉笑道,答案早是一目了然。
展护点点头,若有所思。
“裴公子应是中了毒物,先施药一点一点逼出,不可急躁”,展护道,“看来要在此地多逗留些时日”
长澜恰巧回来,与展护言语几句便将其送走。
裴凛玉直直看他,问:“方才你去了何处?”
“人有三急”,顿了顿,“我见城中有卖轮椅,想你一时半刻不能走动,故遣人明早送来”
“你倒事事周全”,裴凛玉哼笑,全无再无行动可能的惧怕,“那医师果真好性情,如此深夜讨扰,竟也匆忙赶来”
其他医师尚是为财而来,至于展护,只怕他自己才有知晓。
“好在他不住太子府邸,不然也难有寻来”
第二日,裴凛玉双腿仍是毫无知觉。展护前来施针,而后匆匆离去,尽兴医者本分。
长澜为寻方便,索性租下一小院暂住,对裴凛玉衣食起居处处照顾。
裴凛玉自是难有羞愧,反倒夜间仍要他来缠绵——说来好笑,他双腿宛若残废,毫无知觉,胯下之物却威风不减,倚仗情热仍有几日,与长澜尽行欢好。
只是半月下来毫无痊愈迹象,难免心浮气躁,叫他时常坐在置购的轮椅上,在院中仰望天际,不知所思。偶有丝丝雪点,连带老树残叶在院内扬下。
“你在此伤郁也是无济于事,倒不如在屋内取暖”
“谁说我心有伤郁”,裴凛玉哼声,不以为然,“我只是想,原来身残是这等滋味。可有打听到什么?”
“几日前太子带公主回宫”。他曾向太子讨要解药,未想连公主都难有见到,就连展护也跟随回京。他只得按展护所教日日为他施药行针,徒等天意。
裴凛玉见他面露难色,不禁哼笑:“你还瞒我什么?”
“……你死了”
裴凛玉一愣,挑眉问:“何意?”
“太子声称是你欲加害公主”
长澜见他沉默,敛容接道:“太子称是不得已之下才将公主私藏,而半月前你寻觅公主踪迹,险些得手,你见事已败露,为逃责罚便跳海逃生,下落不明。所言虽为虚假,只是毕竟身为太子,只手遮天……他已下令缉拿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顿了顿,“你只能当个死人”
太子所言必是得了轻渡认证,不然单凭一面之词确实牵强——裴凛玉只觉好笑,有气恼堵在胸口,压得他呼吸渐紧,使尽全力要站起,不想从椅上跌倒,扶靠椅身,颇是狼狈。只是神情出奇平静,叫人难猜。
长澜见状却未有上前搀扶,迟疑半晌:“太子为此彻查你,好在裴家未受牵连,只是你又被牵入数宗案件,若是数罪并罚,确是死罪难逃”
“哦?究竟何罪?”
“勾结权贵,营私舞弊,与富贾世家走私贩运,逼良为娼,甚有……”长澜见他眉心微皱,当即停住言语。
“果真人未寻见,反倒引惹一身sao”,裴凛玉哼笑。
长澜知他愠怒不露于表,叹息又道:“伏安虽归辖太子,但你若遮面外出,也并非不能行动”
“呵”,似听到天大笑话,裴凛玉冷冷笑道,“难不成要我下半辈子都这般苟活?”
“……现今还是解毒为先,其他日后再想”
“如今我可谓身败名裂,众叛亲离,你还在我身边做甚。长澜,人贱也该有度”
长澜愣住,沉默半响,忽然摇头叹气:“说来也是,你我本就不lun不类,此时你更是一无是处,我何需奉陪”
说罢转身便走,神情从容,毫无留恋,别说怕裴凛玉不挽留,伤情灭意,就是他心有挽留,只怕还未开口,他已不见身影。
晚间有人来送热食,见房门关闭,周遭静谧,似是无人,甚有诡异,一时忍不住哆嗦两下,呼喊两声后便连忙要走。
走前又见院中放有一圆轮木椅,四下凌乱,更觉心麻胆怯,快步离去。
有人在全然入夜后回到院中,见四处漆黑,独有主屋点灯,屋前还有朱漆红木食盒,不免生出无奈。推门而入,果真见裴凛玉躺在床上,卷被侧卧,不知是睡是醒。
地上衣裳散落,确是白日穿得那些——又见屋中柜内凌乱,便是一目了然。
长澜在床沿坐下,刚要掀被却未料裴凛玉忽然侧过身子,一把抓住他伸在半空的手,指尖发颤,满面chao红,双目shi热,梨花带雨。
“长澜……”
不过半日不见,这……
长澜怔了怔,随之将手与他贴在脸上,叹道:“我已许久未见你这模样”
说罢摸到他掌心粗糙,翻过才知上面破皮泛红,甚是狼狈——他原是这般回的屋中。
想来是他放任过头,竟叫一残废独留院中。
长澜叹息一声,俯身亲吻他的额心:“这世道着实公平,阳人虽处处高人一等,却要受这低chao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