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倒是让人惬意。
燕仁烨倒是没再来找她,直至宫宴那晚,燕禾匀才被放出来。
上次中秋宫宴同这次的相比,不过是凤毛麟角,规模摆设都大气奢华,连檀木桌都足足长了好几寸。
她自小见惯了这些景况,坐在座上慢条斯理地斟酒。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
陆陆续续的都入了座,燕仁烨才姗姗来迟,坐在高堂之上,身边却没伴着妃子。
燕禾匀抬眼在宴席间,一点不费劲的找到了祁玉,他也看见了她,他们都朝对方笑笑。
上回的簪子之事他们过后都默契地缄口不再提,但她隐隐有些担心,燕仁烨会不会认出来画上的人是祁玉。
宴会开始,乐姬开始奏乐,裙装的舞姬,更加让人百无聊赖。
祁玉那边不少人敬酒,一杯接着一杯的,想来也是风头未过,年纪轻轻封王,这次又带着御令护送粮食去西北,怎不惹人巴结。
直到礼部尚书郎起身给皇上敬酒,底下才纷纷转了矛头,而他大概是酒量不佳,已经上脸了。
不知道小路痴喝醉了还能不能走出宫。
正当这些舞姬跳完了舞退下时,一道响亮的女声像平地惊雷响起。
我要见皇上!皇上!
一个衣着都不俗的女人发了疯一样跑进来,头发散乱,表情空洞又狰狞,直直指着高堂上的皇帝。
凭什么要把我送进冷宫!凭什么!你明明就是夜夜宿在长公主那里!你和你的皇姐违背伦理纲常!肮脏之极!
她转而又指了指燕禾匀,面色冷得像冰,眼神利得像刃。
就因为我撞见了,就要这样对我,凭什么?做贼心虚吗!
燕仁烨猛地站起身,把杯子砸碎在她脚边,阴沉着脸,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
你就是心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人仰天大笑,任凭两个忙手忙脚的太监把她拖下去,
堂堂天子,不理后宫,日日同自己皇姐苟合!不耻!不耻啊!
若不是我撞破我唔拖着她的太监识趣地拿出手帕揉成一团,塞住了她的嘴。
女人被拖了下去,原本还吵嚷热闹的殿内变得鸦雀无声,气氛一度降到零点,众大臣们相互看看,视线又若有若无落在燕禾匀或者燕仁烨身上。
糟透了。
她就像心跳突然停下了一样,喘不过气。
祁玉也在看她吗。
哗啦燕禾匀掀翻了面前的桌子,菜肴美酒洒了一地,她站起来,扫了扫众人,甩袖走了。
她不知道是什么支撑她走出来的,她的背影一定被视线刺满了,其中一定有祁玉。
刚走出殿,她就一个重心不稳差点跌倒,所幸小春眼疾手快扶住了。
那个女人在哪?
奴奴婢不知,奴婢去问问。
身边走过一个端着酒的侍女,她猝不及防地夺过酒壶,狠狠砸在了地上,发出巨响。
侍女惊恐地跪下,嘴里念叨着求饶的话语,她也像没了力气,扶上走廊的墙壁,稳住身形。
那个女人是滢嫔,是上回南蛮的那位和亲公主,在那场中秋宴上对燕仁烨一见钟情。
而为什么会撞见,是因为燕仁烨脑子抽了罚她去飞云宫修剪花草,丢了东西回去找,便撞了个正着。
小春一路上生怕燕禾匀再摔,扶着她,小心翼翼说完了事情缘由。
她也没再闹,面无表情地走去了关着滢嫔的屋子,没人敢拦。
燕禾匀一脚踹开了木门,嘭的一声惊动了缩在墙角的女人。
女人一愣,继而大笑起来,你也来了,你也要来处罚我吗?恼羞成怒的把戏,你倒真不愧和你那个弟弟一脉相承!
南蛮的女人,就算是公主,果真也改不了骨子里的蛮横无理。
她冷声道,居高临下盯着面前人,也笑了,却没有一点温度。
罚你?你觉得我是来罚你的?
说罢,她一把抽出了身边侍卫的刀,正对着女人,仍旧笑得渗人。
我是来杀你的。
屋子里穿出一声极其悲凄的惨叫声,接着是刀整个落地的声音。
疯了,都疯了。
废弃院落里不大不小的一股子酒味,杯坛碰撞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燕禾匀已经在地上躺了许久,眸子里映着月影,缄默着。
杀完了滢嫔,她才回神,自己亲手坐实了这野史。
那又如何,本来就是真的。
内里早已腥臭腐烂,就算用多少层布包裹,味道都会溢出来。
燕禾匀想看着那酒坛,一把砸了个粉碎,她拿起一片锋利的碎片,对着月亮比了比。
又对着自己的脖子比了比。
真该死,都该死,她也该死。
院子的木门发出轻微的响声,她不耐地喊道,小春,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