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地小屋中,正中央的桌面上摆着一盏油灯,旁边是一本翻开一半的诗册,书页微微泛黄,仿佛一封沉寂了多年的来信,静待有人轻叩门扉。
“沈兄为何会深夜造访,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顾笙潜意识中感到沈般与平日里有哪里不一样了。可具体是什么,他又说不上来。于是他试图忽略心中的那一丝异样,像往常一般与沈般寒暄。
沈般摇了摇头:“有些担心你,所以才来的。”
顾笙微微一笑:“多谢沈兄关怀,顾某这里一切都好。若是在外面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应是有人夸大其词了。”
“没有听到什么,但还是亲眼看到之后才会放心。”这句话是他发自内心的:“还有这个给你。”
顾笙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将宣纸缓缓展开,正是他桌案上写了一半的字,不禁哑然失笑:“多谢沈兄费心了。”
“不谢。”
“长老们也只是想要问几句话,等将一切说明之后便无大碍。”顾笙说道:“沈兄也知道我有那离魂之症,即便师父相信我的清白,也要确认不会再次发作才行。”
沈般听言点了点头。
“沈兄若是愿意,这几日可以让师兄弟们带你在道方门里走走。”说罢顾笙叹了口气:“只是顾某这里,还是不要再来的好。”
“嗯。”沈般顿了顿:“你从前便常来这里吗。”
这禁地的小屋与他想象中不同,窗明几净,置办的家具摆设也都是顾笙的风格,架子上甚至还有几本书册。仿佛是将顾笙小院中的东西一模一样地复刻,完完整整地搬了过来。
“是……少时多些,现在倒是不常来了。”顾笙笑了笑:“这里伤不到其他人,若真有什么意外,砍断吊桥,便能将那妖邪困在这里。”
这里仿佛一座孤岛上的牢笼,而作为牢笼的唯一囚犯,顾笙却能平静地陈述这件事实,仿佛与自己毫不相关。
一种莫名的情绪升上沈般心头,他突然抓住了顾笙的手。
顾笙一愣:“怎么了?”
“你……”沈般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心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你真的一切都好吗?”
真的无所谓吗?
“当然。”顾笙笑着点了点头:“多谢沈兄关怀。”
和善、随和、却又疏离,他离顾笙已经这么近了,两人之间却像隔着一层雾,让沈般看不真切。
“一会儿我会先去和守在外面的弟子知会一声,放沈兄通行。”顾笙顿了顿:“沈兄是怎么进来的,那些弟子现在还好吗?”
“嗯。”沈般点了点头:“我架了绳索桥。”
顾笙:……
看来关在这儿还是不够稳妥。
“我还可以再来看你吗。”
说出这句话时,沈般与以往完全不同,除却试探之外,又多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以致于顾笙微微一怔,有了他是在“恳求”自己的错觉。
灯火从侧面映着沈般的脸,光影分明,让他的面孔变得更加立体,也显得格外认真。被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顾笙只觉得连自己的心跳都停滞了一瞬。
他被罚禁足、面壁思过。虽说这其中更多的是对他的保护,顾景云也并未让人断了他与外界的交流,可禁足就是禁足,总要有些样子才行。
但面对着沈般认真的神色,他突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
他现在究竟在想什么呢。
在自己完全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好像有什么事情悄悄地发生了。如同从泥土中冒出的新芽,在外面只露着绿色的莹莹一角,埋在地底下的根须却已经足够深刻绵延了。
还未等他想清楚,突然从门口传来了敲门声,两人都被吓了一跳。
“顾师弟。”门外传来大师兄陈皓夜的声音:“打扰了,是我。”
第22章 (二十二)相携相依,相伴相随
顾笙还没来得及应声,沈般已经在房内环顾一圈,然后迅速地钻进了床底下。那么高大的个子,又背着琴匣,手脚一缩,硬是把身子全部挤了进去。
目睹了全过程的顾笙不禁哑然。
爬窗君子之外,可还要加一个床下君子之名。
“这就来了。”
顾笙开门之后,对上了陈皓夜温和的眼睛。还未等他说什么,就见对方越过自己往屋内扫了一圈,然后露出惊讶之色:“沈公子走得可真急。”
顾笙:“……”
躲在床底的沈般:“……”
“还是说他藏起来了?”陈皓夜笑了笑:“夜深露重,藏在屋里还好。若是藏在屋外,受了凉,就是我道方门待客不周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再躲着似乎也没什么意思了。
看着从床底钻出来的沈般,陈皓夜心中暗道,好在这人不是从床上的被窝里钻出来的,否则他这脆弱的心脏哪里受得了这样的刺激。
“还望大师兄恕罪,不要告知师父。”在陈皓夜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