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
刺激疯了。
入夜已至月明星稀,在粗粝的树干背后,于书绮正在查阅这个砖头大小的装置泄露的庞大、汹涌、险恶的讯息,而后咬着手指研读苏珊的博客。这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羞辱感,野蛮地侵犯她记忆的温床,苏珊在博客大谈诗词歌赋、名乐佳作,作隐晦的器官描写和意象,还分享一些日常,吃了烤rou、洗了头发未吹干、买了一束玫瑰花,那么温柔、知性且美丽。
寒冷的空气里,不可名状的焦虑如夜里獠牙的僵尸在月光下复生,于书绮雪白的牙齿在哆嗦,颤抖的身子使学校制服勾擦树干。她想起罕见的法医Jing神病学案例、营造噱头的假新闻,最后却在苏珊的文字里找到一片净土,充斥着亚特兰蒂斯式的干净和明媚。她依然在颤抖,更加不得安宁,这是可耻的,叫人在第三人称虚构中分裂的,不是因为师生恋,而是她在偷窥中瞄见了自己的渺小,和他们随机应变的人格们。
制服裙摆兜住了从湖泊吹来的风,她回到二楼栏杆,刚好接到了姐姐于雪矜的电话。
我看到你登录了,状态不好少看这些。于雪矜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大人们都在监视他们,于书绮唯独把信任交给挚爱的亲姐姐。
我害怕,我害怕是因为我好像看到了自己,那可能是未来几年后的我。比起你担忧的事情发生,我更害怕这种因为预设未来而产生的羞耻感。于书绮蹲在地上,拾起一片叶子,突然在这个时候很想吃涂抹了蒜蓉的烤生蚝与粉丝虾,她舔舔唇,听那边叹息,缓了口气说:好了和之前一样,我饿了,准备回到公寓楼下吃好吃的,你要来的话一个人来,别带上严鸣,不喜欢听他讲社会上的股市。
于雪矜失笑:高中生,你还在你的乌托邦里。
在我的乌托邦里,如果你们结婚,他第一个不能忍受的就是我。
于雪矜平淡地说:我们分了。
哇,可喜可贺,于书绮感谢这个好消息分担了原先的焦虑:但是姐,你不会难过吗。
他说我经常出差,搞得像异地恋,见不到我,上不到我。于雪矜毫不掩饰,三两下就解释完毕。
好狗屎。于书绮弯腰蹲着说脏话,胸脯贴膝盖,托着下颌大笑,可是我没有不喜欢他,毕竟他对你挺好的。
好不能当饭吃,有的人对着人家说爱,背地里也在偷吃,你觉得这些动机是什么?心理学家于雪矜如是说。
如果是我,我这样做是在确认我的存在感,我对世界的重要性,还有我的底线到底在哪里。
于雪矜一直觉得于书绮很聪明,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姐妹相聚大饱朵颐,她们如愿吃到了烤生蚝和粉丝虾,大胆地喝上了冰啤,抽上几根骆驼牌女士香烟。于雪矜把于书绮送到楼上以后才离开,她郑重地为不能陪在妹妹身边而感到抱歉,书绮擦了擦眼睛,摇头说没关系。父母都在国外,已经两年没有见面,而她正在经历Jing神和心理上的革命。
第二日上学,于书绮在苏珊的作文课上围绕遗憾写了一篇文章。苏珊说,自由发挥,被叫到名字的同学需要站起来分享并朗读自己最喜爱的段落。
在这之前,于书绮有意无意地瞥见江尹白线条分明的脸。
他靠在窗台,冬天的阳光诚挚地凝视着他的头顶,发光的物质在他笔下掀起丝丝微尘,她能想象他的字迹如他抑扬顿挫的声音一样有吸引力。少女的心动发生在此刻,但那不是喜欢也不是爱,是瞬时的迷恋,正如她因为呼啸而过的航空而驻足,因为冰冻的牛nai冰淇淋而欢喜,因为吹散的蒲公英而微笑那样。
于书绮再看向苏珊,她身上棉白的套装衬得胸更加丰满,低低的头发被夹子随意地夹着,让几根发丝趁机卷在耳旁,以往饱受目光的脖子藏在高领里面,而一串高档的项链如珍珠眼泪滴在胸前。
课桌上的笔记本写满了字,一些抽象的字。
先是江尹白被叫起来朗读自己的创作,他用一如既往平静的语气读着和遗憾有关的段落,只有几个字,极其简洁:我不想写。
苏珊的手一顿,皱了皱眉。
轮到于书绮拿起笔记本念:如果小雅早出生在上世纪三十年代,她会以她的名义批判这类Jing神药物的名字,听起来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点,但它却像小白鼠一样在吱吱吱。她很遗憾,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在试卷上写生殖器这三个字,哪怕只是一个书面上的譬喻,她在遗憾之中勉为其难地理解。困了,闭眼,幻觉里的泡沫引发了睡床上的自慰,但她不能在试卷上写,她的胸很美丽。最后,她遗憾的是,人们不能完全相爱。
轰的一下炸开了,这段话触碰到了学生们内心坚硬的堡垒,全班都在交头接耳,不停地讨论,书卷气息突然溃散了。
在这么动荡凌乱的课堂里,苏珊以扰乱课堂秩序的名义把于书绮叫到办公室旁边的小黑屋。途中,于书绮从办公室后门看见山峦一般的作业本,人头埋在电脑和打印机里面,机器与机器会晤,考勤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