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看。”华夙伸手,兀自在她唇边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
容离连忙仰身,收手时指尖差点儿就同华夙的碰了个正着,她讷讷道:“我并非想笑。”
“那便别笑。”华夙似乎心底不大愉悦,眉心微微皱着。
容离只好颔了首,点头时模样好生顺从,双目水灵灵的,分外干净。她道:“你还未答我呢。”
华夙轻轻呵了一声,淡淡开口:“只要罐中术法未解,此罐去到何处,被锢的鬼魂便会跟至何处,可若术法解去,那她便不受禁锢。”
容离垂眸沉思,见灯里的鬼火黯淡了许多,料想此术将散,只好道:“夜深,该回去歇着了。”
在出了竹院后,华夙未跟她,而是驻足在月光下,双目微眯地望着黑沉沉的天。
此时容离手里的灯近要消失,灯上黑烟腾腾,好似烧出黑烟,又像是墨汁绽开。
容离跟着停了脚步,半张脸被吹乱的头发遮了起来,她忙不迭抬手拨开,循着华夙的眸光看去,可除了那一轮明月和明月边上飞快浮动的云外,什么也未看见。
华夙仰着头,兜头的黑绸被风一揭便掀开了,松散的发辫在寒风中微微摆动,其中被束紧的发丝飞扬而起,银丝恰似墨中游蛇。
她一张脸在月下更为绮丽,眉间一点朱砂和唇色一样红,好似她身上唯一的华色。
“看什么?”容离看了看月亮,又看月畔浮动的云,瞧不出个究竟。
华夙微皱眉头,“又要变天了。”
“什么?”容离困惑不解。
“妖鬼四伏,业障冲天,这祁安城当真不太平了。”华夙敛了眸光,双手负在身后。
业障?
容离仍在看着天,轻声道:“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华夙朝她探出手,那细细白白的五指跟钩子一样,吊得容离气息一滞。
容离心想着避开,可还未仰身,就听见华夙不咸不淡地说:“躲什么。”
她身形一滞,眼看着华夙的手越来越近,近到要碰及她的眼睑。
容离心跳骤急,忙不迭闭上了眼,眼下微微一凉,是华夙的手指点了上去。
华夙点着她的眼睑,从眼角到眼梢一抹而过,一股寒意好似透过单薄的眼皮渗进了她的眼珠子里,仿佛有异物挤入。她猛眨眼睛,一只眼酸涩得眼泪直涌,难受得厉害。
“别眨。”华夙的声音好似一泓清泉,灌进了她焦灼的心头。
然而右眼委实难受,容离虽闭着眼,眼梢已是一shi,止不住的泪水从里边淌了出来,沿着素白的面庞淌了下去。她是不想眨眼的,可根本忍不住。
shi淋淋的眼睫颤了又颤,蝴蝶振翅一般。
那寒意好似个冰锥,在涌进眼珠子后蓦地化开了,冻得她的右目险些失了知觉。
容离一只手提着灯,另一只手不由得抬起,捏住了华夙的黑袍,手背青筋略微突起。
华夙任她抓着,本还想在她左边的眼睑上也抹一下,硬生生止住了。
容离这一只眼泪汪汪的模样,看着已甚是可怜,若两只眼都流泪,那还得了。
华夙料不到这丫头这么忍不得痛,她不过碰了一下,就让这狐狸露了马脚,好似把金钟罩铁布衫全扔了,那柔弱无依的模样不得不展露了出来。
容离攥着一角黑袍,身子也跟着微微颤着,半晌没敢睁眼,即便眼里寒意已经散去。
华夙见她脖颈一动,似是悄悄咽了一下,身子也颤得不是那么分明了,才问:“不难受了?”
容离颔首,却仍是闭着眼,唇还微微抿着,气息若有若无,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憋着气。
“睁眼。”华夙在她攥着黑绸的手背上轻拍了一下。
明明一触即离,那冰冷却细腻的触感好似留在了容离的手背上。
登时,容离好似遭雷电贯顶,猛地松了手,慢腾腾地睁开了一道缝。
“再睁。”华夙耐着性子,又温声道。
容离又睁开了点儿眼,可左右眼好似看到的不大一样,因而眼前天旋地转的,头晕得厉害。她连忙抬起手,遮住了未被抹过眼梢的左眼,只留下右目仰头看天。
在这么睁眼眨眼间,天……竟就变了。
殷红血色伴着黑雾隆隆而上,整座祁安城好似被笼在血光之下,那滔天的血色红似火光,浓重黑雾仿佛是烧起的火烟。
那迎天而上的黑烟似凝成了一只只无骨的手,要将悬天的明月拢入掌心。
容离错愕地仰着头,眼里还在徐徐流着泪。
“看清楚了么。”华夙复而也抬起下颌,眸光清冷寡淡地看着天,好似这漫天血光黑雾与她无干,且有置身事外的闲淡。
“这些……是什么。”容离眼帘一颤,明明不知这遍天的血光黑雾是什么,可心底直犯怵,双腿也不知是乏了还是被吓着了,也在轻轻抖着。
“这些便是他人引来的业障,是凡间苦噩。”华夙朱唇微动,睨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