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夙抬手摁在了她的发顶,“当心了。”
容离不知她要做什么,干脆垂下了头。
余光瞧见鬼气澎湃如浪,从华夙的黑袍里旋出,鸦黑一片,犹如墨汁洒了漫天。
容离想侧身,可发顶却被紧紧按着,让她动弹不得。
顿时整个竹院云迷雾锁,黑沉沉的鬼气肆意乱窜着。
她余光瞧见,那缕缕鬼气顷刻间化作了黑雨,一时间,恰似天上黑河倒泻,一股脑全灌入脚下这片地。
许是因发顶上按着一只冰冷的手,故而没有一缕鬼气落在她的身上。
华夙收了手,片刻后冷声道:“找到了。”
“什么?”容离讶异。
华夙半抬着手,细长的手指朝远处指去,“门下两尺处埋着一个瓷罐。”
她话音方落,那化作墨雨灌入地下的鬼气又钻地而出,逐浪排空般朝她汇聚而去。
只一眨眼,院里哪还能看见什么鬼气。
容离循着她的食指看去,不解道:“瓷罐?”
“挖出来看上一眼,便知瓷罐里究竟是不是你二娘的趾骨了。”华夙语调平平,好似死生俱与她无干。
容离朝前走了一步,弯腰将提灯拿近,她觉得二娘的趾骨应当就是在里面,是那和尚教会蒙芫用了此法,将朱氏养成厉鬼,还将其囚在了此地。
她忽地有些迷蒙,不知究竟有何仇怨,才要将人害至此。
华夙寒着声:“解开术法,屋里头那鬼就能出来了。”
容离蓦地直起身,沉默了好一阵。
华夙冷冷地嗤了一声,朱红的唇角微微勾着,好似在笑,可眸光却冷淡疏远,分明是不好亲近的。她问:“怎不说话了,你怕将那厉鬼放出来?”
容离垂在身侧手慢腾腾捻了一下裙摆,“不怕。”
“那为何不挖?”华夙睨她。
容离忽地回头,“若再这么养下去,她当真会尽失神志,只能受他人奴役?”
“不错。”华夙扬起的唇角往下一扯,原本假模假样笑时,还勉强削了几分寒厉,这笑意一隐,又越发孤高了。她弯下腰,五指细白的好似只余白骨,细看手背细腻如脂,指甲也修剪得分外平整。
这姿态,像极了要用手刨土。
容离忙不迭拉住了她的袍子,轻声道:“这瓷罐,先不挖了。”
“你不想救她了?”华夙道。
容离捏着那温凉的黑绸,好似掬了一捧山泉,她微微摇头,声音细弱如蚊,“我哪会不想救她,可她现下都已成鬼了,将死之人却是我,我怎么……也该先了却自己的心愿。”
华夙眸光一转,不由得看向了捏她袍子的那只手,细细瘦瘦,一掐就会断。
“今夜,就先不动这土了,我有了别的打算。”容离细声细气地说着话,眸光潋滟,那眼睫还一颤一颤的,跟在同这鬼打商量一般。
华夙别开眼,“那便依你。”
容离这才心满意足地松了手,将病弱可怜扮得淋漓尽致,虽她本就体弱,可那点儿依从乖巧分明是假的。她低着声道:“此时若是动土,便会叫人看出土是翻过的,日后若是想归罪于蒙芫,可就又难上几分了。”
华夙未说话,这凡人肚子里万来绕去的心眼,比之鬼神还要多上不少。
容离说起这话时眉飞色舞的,叫人一时不觉她满脸的病色。她轻喘了一口气,又道:“世上之事便是这么巧,蒙芫恰好上过化乌山,恰好和庙里和尚关系匪浅,和尚的屋中又恰好放了记了这等邪术的书册。”
她一时间说了太多,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好似熄灭的火焰,要化烟而去。
华夙颔首,已示自己知晓此事,“你有主意了便好,无需同我多说。”
“好。”容离颔首。
她轻笑了一下,提着灯朝主屋走近,叩了门道:“二娘可在?”
屋里静凄凄的,无人作答,可屋里分明是聚着鬼气的,鬼气所在,必有鬼。
容离心觉,二娘莫不是被华夙吓着了?她推开门,抬高了手里提灯,朝四处照了照,一个惨白的鬼脸冷不丁落入她眼底。
二夫人朱雪霏面上那两道血泪想必是去不得了,殷红入骨,好似被刀划了两道。
华夙迈进屋,不咸不淡地睨了朱氏一眼。
朱氏浑身战栗,蓦地退了几步,一副被扼了颈的模样,双目圆瞪着,竟怕到连话也说不出了。
容离忙不迭唤了她一声,“二娘。”
朱氏转着僵愣的眸子,流着血泪的双眼也猩红一片,“你为何又带她来?”
上一回这魂飞魄散的痛甚是刻骨铭心,她当真怕了,她本是叫这丫头带些小鬼来让她吃,未料到这一带,就带了个大鬼。
她本还想问,可是被这鬼要挟了,但这话她怎敢当着华夙的面说。
容离安抚道:“二娘莫怕,方才我们在屋外的谈话,你可有听到?”
朱氏面色惨白:“我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