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分细致地照顾着顾泽欢的起居,不厌其烦,甚至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把轮椅,
偶尔天气好的时候苏知云会推着顾泽欢来到花园里。
外头是一片荒芜,杂草丛生,什么也没有。
他仿佛没有看到一样,指着一棵枯死的树藤说:“这里可以种蔷薇花,要种白色的,因为到开花的时候会很漂亮,花瓣会像下雨一样扑簌簌落一地。”
“如果你比较喜欢其他颜色,我们也可以换,你喜欢什么颜色?粉色?还是红色?”
顾泽欢膝盖上盖着薄毯,风吹起他的头发,不言不语。
苏知云继续自言自语。
“不过这里也不好,雨季太长了,他们都说腿脚不方便的人在下雨天会骨头痛。”
一天,两天,三天。
顾泽欢依旧不发一言,他是因滔天大罪被割去舌头的囚犯,传递痛苦的神经却长在了完好无损的苏知云身上,他要被这样的冷暴力逼疯,逐渐变得喜怒无常,要彻底发疯。
屋内的白瓷瓶叫他发怒的时候砸的稀烂,买来的木槿花、百合花、洋桔梗、红玫瑰都洒了一地,苏知云光脚踩在上面,刺出了血也不觉得疼,只是盯着顾泽欢。
“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顾泽欢坐在床上,侧着头,眼睫上有尘埃飞舞。
他陷在无处可逃的困境里,像困在高塔上的公主。
看起来这样脆弱,穿着白衣,简直没人会苛责他。
苏知云走了过去,他跪在顾泽欢的脚边,用沾了血的手指轻轻握住对方,然后低头亲吻。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日子应该就会这么平静无波地过去。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他拙劣的手法不足以全部遮盖掉自己留下的痕迹。
所以当苏天麟破门而入的时候,苏知云的神情也并不显得意外。
今天出了一点太阳,夕阳是暖金色的,镀在苏知云的脸庞上,使他低垂的眼睫几乎要显出一种让苏天麟从未见过的、柔情蜜意的神情。
他头发蓄得长了,甚至有点儿太长了,扎在脑后,脖子却是纤细的,他跪在地板上帮顾泽欢穿袜子,从乌黑的衣襟里露出伶仃消瘦的肩胛,好像一只被扼断脖颈,濒临死亡的白鸽。
“你知不知道我们找了你多久?”
苏天麟的脸色很难看,他几步走到了苏知云的面前。
苏知云被这样粗暴地扯了起来,他仿佛这才意识到房间里有人闯进来了似的,缓缓地抬起了眼睛。
他的目光轻轻的从苏天麟身上驻留了一会儿,又毫无留恋地略过了,落到了他身后的一个地方。
苏知云手里还攥着一只白色的袜子,他推开了苏天麟,在一片静谧之中蹲下身子,给顾泽欢穿好了另一只袜子。
苏天麟完全无法忍受苏知云这样讲他的话置若罔闻的模样:“我跟你说话,你没听见吗?”
“别碰他。”
苏知云攥住了苏天麟伸过来的手。
灿烈的、灼热的夕阳蓄在他的眼睛里,艳红的,洋洋洒洒的,几乎要遮盖他原本的瞳仁。
“你说什么?”
苏知云又轻声重复了一遍。
“别碰他。”
……
医院的手术室外面,苏天鹤和苏天麟脸色都极为难看。
苏天鹤接到电话时便已经隐隐猜到苏知云这次犯的不是小事,他要苏天麟先稳住苏知云,自己则联系好了一家保密性极强的私人医院。
与一脸严肃沉闷的苏天鹤不同,苏知云坐在了椅子上,他抬着头望着天花板,口里嚼着橘子味的口香糖,神情并不显得紧张,也没有不安。
明明刚刚还一副要跟他们拼命的架势。
苏天麟情不自禁地这样想。
两人为了将顾泽欢带走可谓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苏知云就像发了疯一样,不准任何人靠近他们两个。
到头了三人身上都挂了彩,苏天麟也没想到苏知云竟然敢对他动手,打着打着也生了些火气出来,下手渐渐没了轻重。
一家老小几个人坐在急诊室门外,沉默不语。
周遭偶尔有人投来怪异目光也当做没有看见。
苏知云伤势最重,浑身挂彩,严重的右眼还打了绷带,他却是最轻松的一个,与其说是轻松,倒不如讲很无所谓。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完好的左眼被灯光一照,几近显出一种玻璃般透明的质感,眼睫眨了两下,然后便看向苏天麟不动了。
苏天麟对上他的眼睛,几乎要被他动也不动的眼珠子盯得发毛,掉下来一层鸡皮疙瘩。
苏知云不太正常。
虽然从外表上看,他实在是很平静,很若无其事,除开那浑身都伤痕,看起来只是一个处于叛逆期的普通少年。
但是他的眼睛是麻的,木的,冷的,没得一点儿Jing神。
他的灵魂仿佛都一起飘了出去,在苏天麟看不见的地方晃荡,有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