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璓吃了一惊,急忙赶到厨房,见火舌飞上屋顶,在烟雾里乱闪,众人都忙着打水救火,只有竹香茫然地袖手站在一旁。
燕燕发现他来了,转头看过去,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不禁都想起那年在蒋月娘家门前的相遇,也是一场大火,他骑在马上,皎如玉树,她叫他表哥,莺声呖呖溜的圆。
别后重逢,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桩桩件件,都像茶盏里的干花,吸饱了水分,变得鲜活起来。
燕燕扭开脸,惆怅地望着水深火热的厨房,虽然不明白怎么离开了一会儿就着火了,但知道这差事怕是做到头了。
谈璓看她的神情,心中已有七八分确信了,很有些好笑,对管家嘱咐了两句,便走开了。
火扑灭后,厨房被烧得一片狼藉,吴大娘为老夫人Jing心准备的汤自然是没影了,看见躲在角落里的竹香,冲上前便要骂她。
管家拦住她,下死眼把这烧厨房的丫头看了两眼,脸上露出几分难以理解的神情,道:“竹香,你识字么?”
燕燕没多想,点了点头。
管家道:“那你明日起便去少爷的书房当差罢。”
燕燕瞪大双眼,怎么烧了厨房,还被提拔了呢?吴大娘也诧异非常,转头看着她,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傍晚谈母从寺里回来,听说厨房失火,便问管家是怎么回事。管家得了谈璓的嘱咐,只说是意外,并没有供出始作俑者。
淇雪得知燕燕要去谈璓的书房当差,沉默一阵,道:“夫人,您说谈大人是不是认出您了?”
燕燕摸了摸脸上的人皮面具,道:“怎么可能?”
淇雪道:“那为何您烧了他家的厨房,还要您去书房当差呢?他不怕您把书房也烧了么?”
燕燕啐她一口,道:“我哪有那么笨手笨脚,我看他是看上这个竹香了。”
淇雪看着她现在这张只能算是清秀的脸,道:“谈大人眼光应该没这么低罢。”
燕燕道:“你不懂,他在东北打了一年多的仗,见的都是五大三粗的爷们,这刚回来,看见稍微清秀点的丫头都觉得是天仙。而且他最喜欢识文断字的女子,那日我在拾翠堂看见他,就觉得他不对劲。”说罢,冷哼了一声。
淇雪毕竟不及她了解谈璓,听她这么说,也不好反对,咬着手指想了想,道:“那他若要与您,不,是与竹香,也不对,还是与您做那事,您从还是不从?”
燕燕把眼一横,梗着脖子道:“这还用问吗?他以为我是竹香,他若要与我做那事,便是要与竹香做那事,我必叫他不能人道。”
淇雪骇然,隐隐替谈璓担心起来。
次日一早,燕燕来到谈璓的书房,见没有人,便很自由地打量起来。这里没有隔断,只用一架描金山水屏隔开内外。外间墙上挂着一幅秋蝉图,几个凹槽里悬着琴剑等物。燕燕发现一把东瀛的倭刀,取下来,拔出刀锋看了看,端的是寒光照人。随手挥了两下,又放了回去。
走到里间,见书橱一槅一槅的排满了书,一张大花梨木桌上摆着一方端溪鸜鹆砚,一匣子墨碇,一个铜水注,笔架上悬着各色笔,水晶镇纸压着一沓熟宣。
靠窗设有一卧榻,小几上放着一套茶具和一只螺钿八宝盒。燕燕打开盒子,见里面盛着几色果脯,便每样尝了尝,有些口渴,又泡了一杯茶,没吃两口,听见外面的脚步声,急忙放下。
谈璓朝散回来,穿着大红绉纱麒麟袍,腰系玉带,掀了帘子走进来,叫人眼前一亮。燕燕头一回见他穿这身衣服,只觉丰神俊朗,更甚从前,呆了片刻才向他行礼。
谈璓坐在椅上,叫她倒杯茶来。燕燕脾气骄纵,爱使小性儿,两人在一起时,都是她使唤他,这会儿机会难得,岂能错过?
燕燕也懒得再泡茶,就把自己刚吃了一口的茶端给他。
谈璓吃了两口,似笑非笑道:“今日上朝,好几位同僚都问我家里怎么失火了,是不是有人故意纵火?”
燕燕有些不好意思,抿了抿唇,道:“树大招风风撼树,人为名高名害人,少爷的一举一动,如今都有人看着呢。”
假面孔说的是真心话,他在外面打了胜仗,回来又是一个战场,尔虞我诈,兵不血刃,他的路越走越高,越高越险,她无法不替他担心。
谈璓听得明白,使唤起来却不客气,道:“研墨,我要写字了。”
燕燕在心里瞪他一眼,拿铜注子往砚台里滴了几滴水,研起墨来。她一双手生得极美,玉指纤纤,莹润有光,拈着墨碇打着转儿,黑白分明,赏心悦目。
谈璓按下一把握住的冲动,想她既然来京城找他,到底是有心的,至于假扮下人,混入府中,无非是不放心他,要先暗中观察一番。她向来喜欢做这种事,那便让她观察个够,自己坦白罢。
燕燕伺候了他一早上,等他去老夫人那里吃饭了,才歇下来。午后他又过来,躺在榻上叫她捶腿。
燕燕暗骂他矫情,坐在榻边的矮凳上,胡乱捶着。他的腿比过去还结实,硬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