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离开,我都不知道那个高岭之花一样的少年到底为何而来,又因何故去。
他给了我名字,而我却没能留下他的名字。
三年之后孤儿院因涉及拐卖儿童、猥亵儿童、组织卖yIn、窝藏毒贩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凡所涉人员皆备逮捕,孤儿院也因此倒闭了。
孤儿院被关之后,从孤儿院接出来的孩子被分别分到了城里不同孤儿院里,只有我被北方的一对老夫妻领养了。
虽然要去很远的地方,但是我并不害怕,也许这就是他所说的“白昼”,而我将要开始光亮的新生活。
我的养父母家中并不特别富裕,在这所二线城市里勉强算得上一个中低层工薪家庭,即便如此,我依然很是满足。
浮世飘零八载,起码现在我拥有了一个像样的家。
虽然比别的孩子上学晚了一些,但我很珍惜这样系统学习的机会,也从不在学校惹事,除了每次考试结束之后的成绩稍微出众了一些,其他的时候我都尽量降低自己在人群中的存在感,我太明白了,耀眼的花有多么刺眼。
我想这样安稳平淡的过一生,努力学习,考上大学,找一份不咸不淡的工作,侍奉养父母安度晚年,然后……然后天大地大,我想去看看苍山洱海春暖花开,雪域高原喇嘛诵经,大漠孤烟斜阳映壁画……
可不知是命运还是巧合,在我刚上高中的那一年,我的养父母就因为一场意外的车祸双双离世了,好不容易捧起来的丁点星火,就这样于浩瀚无垠中熄灭飘远了。
因为养父母已经到了退休的年龄,我想要减轻家里的负担,找了一份在夜总会当服务生的兼职工作。虽然只能顶班上夜班,辛是辛苦了一些,但同时收入也很可观,偶尔还能拿到一点不错的小费。
也就是在那一个周末的清晨,我刚从夜总会下班还没来得及回家,就接到了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等我赶过去的时候,只见到了在门口低头做笔录的交警和白布下两具血rou模糊的尸体。
警察说,我的养父母是在一个交叉路口逆行被迎面而来的一辆大卡车撞上了,双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小电动车就已经卷进了大卡车的车腹,等人捞出来,还没送到医院的时候就不行了,让我节哀。
我该如何节哀呢?
生父生母从来就不想要我,没几年养父养母又被我自己克死了,天煞孤星也不过如此了。
送走养父母之后,我靠着家里微薄的积蓄艰难的维持学业,想着再过一年就要上大学了,无论如何我都想要坚持走完普通人平淡安稳的一生,哪怕只是孑然一身。
我开始越来越频繁的到夜总会去上班攒钱,白天上课晚上上班,超负荷的运转最终遭到了身体强烈的抗议,体力不支的晕倒终于迫使我又一脚踏进了乌黑的泥淖里。
我在夜总会上班的时间长了,也知道这些个看起来金壁辉煌的外衣下掩藏着多少不能见光的勾当,什么灯红酒绿红粉佳人不过是最最家常便饭的东西。我自认为自己是最不懂得情趣的那一类人,不会迂回婉转,亦不会谄媚勾人,收点小费都收的战战兢兢的,生怕多说了一个字惹了麻烦,接到的那些暗示都如水化酒一般悄然忽视掉了。
但偏偏事与愿违是人间常态,那天我在包间里给人伺候酒水,倒酒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隐约是晃了几下就不省人事了。
待我再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不知道是换了第几个。只是觉得顺着尾椎骨蔓延开来,全身上下布满了一种酸痛酥痒,括约肌仿佛失力了一般一张一合,吐纳着那些原本不属于他阿谀奉承的东西。
曾经在书上见到“鱼水之欢”这个词,只觉得应是良辰美景携手共赴巫山云雨,无论是男欢女爱还是男男纵情声色,起码自得于和谐融洽,如鱼得水,你中有我,我中有你,Jing神与共不可分离。
没曾料想,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金钱征伐。
这场酷刑结束之后,领班的王经理探了探门就进来了。
他说:“礼乐啊……”哦,礼乐是我户口本上的名字,养父姓礼,取名单字一个“乐”,望我知礼明乐,做一个循规蹈矩又不失潇洒豁达的人。
所有人都对我寄予厚望,然而我不过是一团沉底的淤泥,纵使濯濯清莲,亦洗不净这满身污垢。
王经理说了一箩筐的话,总结来说不过一句,“你这幅好皮相趁年轻不拿来卖将来就亏啦!”言辞之间无不讽刺羡艳,奈何他人年纪上来了不说,还顶着一个珠圆玉润的将军啤酒肚,只好委曲求全将主意打到我头上,有那么一瞬间我甚至怀疑今天这场强买强卖也有足了他的一份儿!
我最终还是应下了这桩皮rou交易,我想哪怕是生在淤泥里又怎样,终有一天我会连根拔起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去。
你给了我白昼的希望,我就会一直循着光亮寻找。等高考一结束,天南海北便任我飘飖,我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了。
新的,全新的,只是现在依然还在浑噩里。
那天之后我便不再每天到夜总会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