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芳宁笑道:“只不过什么?”
她朝景宁院望去,只看见一个穿着青色马甲的婆子从景宁院离开。这一瞧,她又收回了目光。
常妈妈垂首说道:“奴婢曾经在老夫人院里伺候时, 看见表姑娘的丫鬟很怕表姑娘。明明只是茶水比寻常晾凉了几分……可能是奴婢想多了吧……”
这么一说,沈芳宁明白了个大概。她了然地点了点头。
有些话不能说得太明白,但是谁能不知道呢?
怕是个难相与的。丫鬟怕主子倒也说得过去, 可常妈妈在内院待了二三十年,跟着傅老夫人一路走过来,眼睛必然毒辣得很。她这般犹豫不决,又模棱两可,沈芳宁自然能猜得个通透。
只能说这个于相宜,她算是未见其人,先闻其性了。
过了一会儿,她们便来到了回事处。
回事处连着两个月洞门,一个通往外院,一个通往内院。长长的甬道旁又辟了几条路,四通八达的,颇有古书里交通纵横的样子。
来往得人也很多,路过的丫鬟仆人自然知道沈芳宁是傅家的二夫人,便纷纷纳了个福。
恰在此时,从里往外走出来一个身材矮胖的婆子,她脸上堆着笑褶子对沈芳宁欠了欠身道:“二夫人安,奴婢是管内院的陈妈妈。”
陈妈妈穿着一件石青湖绫袄,头上梳着光滑的圆髻,簪了两朵桔色绢花,耳朵上坠了两颗小金豆。虽然身量不高,但笑起来蚕豆大小的眼睛看起来十分Jing神。
常妈妈上前递了赏银,陈妈妈也不推诿,笑着收下了。
她原本还担忧二夫人是个难相处的性子。干她这一行的,都有一番自己的觉悟。这富贵难得,也别把自己折磨惨了才好。否则连福都没命享了,那算什么福?主子不能挑,遇到一个脾气好,出手阔绰的主子比什么都难得。
她颇为艳羡地瞧了瞧常妈妈一眼,都说人和人的境遇是不一样的。从前也没瞧出来在冶春院里不声不响的常妈妈如今一跃成了二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这可不一般。
一来说明了这二夫人是个赏识人的。像大夫人……哪怕是老夫人,身边走动最勤,获利最多的无不是陪房的丫鬟婆子,少有出头成为跟前大红人的。这二夫人一来傅家,便让常妈妈在身边跟着,便显得不同寻常了。
二来则是傅家未来的主母、宗妇,倒底是大夫人还是二夫人可不好说。
大爷是老夫人名下的儿子,可倒底不是亲生的。有二爷在,便能论个亲属远近。更何况,如今老夫人显然让刚嫁入傅家没几日的沈芳宁来置办这些,也是存了心思的。她们这样的人猜不透主子的想法,但也有自己估摸的一番道理。更深的自然不必去想,面上看就是为新来的二夫人造势。
但二夫人亲族不显,不必大夫人出身显赫,和傅家是门当户对。更何况大夫人管了这么些年,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谁都懂。
她心里自然百般计量,面上还是极为恭敬地说:“外面雨大,二夫人还是赶紧进屋吧。”
琥珀熄了伞,她朝着廊檐外抖了抖,落了一把珠子似的雨珠。
沈芳宁进了屋。
这是一间主屋并上两个耳房成的,用纱幔隔开。其中一个耳房想来是她们中午小憩的地方,另一个则上面摆了些账簿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摞了一叠。
沈芳宁坐在一张八仙桌前,小丫鬟上来了茶水。
陈妈妈则站在沈芳宁的眼前,她将白纸递给了沈芳宁,条理清晰地说:“往年表姑娘也来住过,之前都是住在芳华阁里的……”她顿了顿,显然欲言又止。
沈芳宁虽然对傅家还是有些陌生,可她也知道这芳华阁是靠近在荣徽院的。二者之间,唯有一条小径,便可以步至。
沈芳宁让她继续说。
陈妈妈见沈芳宁的神色如常,她松了口气,“只是如今不知表姑娘是小住还是久住。快入夏了,芳华阁里还是冬天的褥子,少不得让丫鬟们去整理一番。但如今府里忙,又遣不开人手来……”
傅家刚Cao办完沈芳宁的婚事,下月又是傅老夫人的寿辰。
这自然是应接不暇。
沈芳宁没有说话,她含着笑看着陈妈妈。陈妈妈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她掖了掖额角不存在的汗珠。
常妈妈则在一旁小声说道:“奴婢记得,冶春院旁有一个水榭,表姑娘喜欢看莲花。若是能住到夏天,便有一池的白莲绽放,想来表姑娘一定喜欢。”
“对对对,那里原来叫清菡堂……平日里虽然少有人去,但是和冶春院挨得极近,两座院子中间单独有一个回廊。”陈妈妈倏地抬起来头,她十分热切地附和着常妈妈的话。
沈芳宁缓缓地说:“那就清菡堂吧,表妹和母亲多久未见,自然挨的近才好。”
接着她又问了许多关于于相宜的事情。陈妈妈一一都说了下去。
没想到就这么一个人来住,从衣食住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要一一挑好。平日里清菡堂不常用,自然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