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地吸吸鼻子,金童以前在人前爱哭鼻子,因为他知道只要一哭,爹爹或者查达巴便会来哄,可如今爹爹不在了,查达巴又阻拦他为父报仇,金童知道自己不能哭,因为他如今的眼泪不但不会惹来怜惜同情,反而是很可笑的。
查达巴见金童又要走,于是去拽金童,说道:
“金童,你干什么去,回来!我有话与你说。”
金童眼眶红红地回头等查达巴一眼,转身要从门里逃出去。
查达巴眼疾手快将金童抓住,他磨磨牙,怒火噌一下冒上来,索性大手将金童的小包袱躲过来一下子丢到窗外去,而后揪着金童的后脖领子,将小东西提溜起来就往楼下走。
芙娜将一头秀发洗了晾干,又搽上香喷喷的发油,正自顾自编辫子,忽而听见楼梯咚咚咚的响动,小山一般的西戎汉子手里拎鸡仔似的提着吱哇大叫,踢蹬不休的金童大踏步走下楼来。
芙娜难得见查达巴一脸煞气,她不敢阻拦,只目送查达巴提着金童走远,她不免担心查达巴要将金童剥皮拆骨生吃了,于是便尾随在后面,想看看究竟。
金童嘴里汉语与西戎语惨半地骂着,只可惜口头便宜占尽,他的力气搁在查达巴跟前却宛若蚍蜉撼树,查达巴一路径直走到马厩里,一甩手将金童丢在一间马圈里。
马圈里面垫着干草不至于让金童跌伤,可是金童让地上的石头硌到后背,又让自己咬伤了舌头,他疼得在地上翻滚一圈,但他不肯认输,立马咬牙爬起来与爬马圈的围墙,嘴里骂骂咧咧扬言要揍查达巴。
查达巴冷眼看金童,只见炸毛的小凤凰将两只小手使劲在马圈土墙上扒着蹬了半晌也没爬上来,反倒自己累得呼哧带喘,芙娜站在不远处,纵使是她也能轻松翻越土墙,可金童却由于身量太小翻不出来,她觉得金童那样子着实可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金童这才注意到门口还立着查达巴的那个劳什子姐姐,在自己男人面前丢人又与在外人面前丢人不一样,金童眉毛一扬,他现在随机也明白自己个子矮不能迁怒旁人,心中便是一阵难过,索性走到马圈最里面的角落,面朝里往地上一坐,不理人了。
金童让马圈困住,他不肯开口求查达巴,查达巴也不让他出来,等到午时,查达巴将厨子给金童做的Jing细吃食端来,金童甩手摔了一只小瓷碗,怒道:
“这里都臭死了,你居然让我在这里吃饭。”
查达巴脸上一寒,他不说话将剩下几碟吃食倒进嘴里,当着金童的面将他的午饭给吃了。金童没想到查达巴会这样做,他一愣,忍住要夺眶而出的眼泪,忍着饿一跛一跛走回马圈里头,地上的干草让他小屁股压出个坑,金童往他的小坑里一坐,小手揪一根马草搁在嘴里嚼了半天觉得没有味道,呸一声吐了,回头去看,查达巴早就走了。
查达巴将金童饿一天,等到晚上来,金童已是一日一夜水米未进,查达巴问金童:
“你现在肯好好地听我讲话了么?”
金童小手挠着让马厩里的跳蚤咬出的红包包:
“呸!”
金童于是只得在马厩里度夜了。
马厩里黑漆漆的,金童总怕马草里的跳蚤小虫钻进耳孔里,他不敢趴在草里睡,可是偏生肚子饿了不断闹腾,金童又冷又饿,忍不住半梦半醒间悄悄地自个儿哭,忽而听见身后马草堆上有声响,金童只道是隔壁马圈里的马半夜吃草的动静,谁知身子却让人抱起来了。
甫一接触到对方暖乎乎的胸口,金童的眼泪止不住地哗哗往下淌,查达巴低沉浑厚的声音在金童脑顶响起:
“真是拿你没法子。”
金童抓着查达巴的衣襟,回马场院落的一路上哭得稀里哗啦。马场上其余的生灵都睡了,只这一大一小两人还醒着,查达巴将金童抱到厨房搁在灶台边上的架子上,而后呼呼地生火烧水。
金童浑身让马厩里的气味熏得臭烘烘,他的一只鞋不知丢到何处去了,索性甩了另一只鞋,两只白白的小脚一晃一晃,手里捧着平日嫌不好吃的烤rou啃得喷香。
烤rou嚼口柴得很,金童让查达巴扒光了丢进澡桶的时候口中还兀自拒绝,金童的浴桶是他自己专用的,大小恰好是今天抱膝坐进去的尺寸,查达巴将金童那只让狼挠伤的脚翘在浴桶外边,而后一阵搓洗,末了将落汤鸡似的小凤凰裹了抱起来,搂在怀里上楼去。
查达巴给金童洗了澡,前一天让人插一刀的胳膊与背又隐隐作痛,于是将金童往褥子上一丢便躺下不搭理金童,金童爬起身到衣柜里摸索,才想起自己衣裳都装在小包袱里让查达巴丢了,于是光溜溜赤条条地迈开两只小脚踏过地上的毛皮垫子,金童跑回查达巴身边来扯他的毯子,一边哼哼唧唧道:
“我的包袱你放哪里了。”
金童一提及包袱,查达巴就觉光火,于是装睡不理金童,此时小窗里有夜风吹进来,金童哆嗦一下,便往毯子里一钻,毯子上鼓起一个小鼓包。
次日查达巴醒来一掀开毯子,就见怀里光溜溜地窝着个小人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