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童是个小心眼,他今日让查达巴当着外人面说了一句就觉心里不舒坦了,金童说要走,当即上楼收拾细软打了个小包袱背在背上,而后溜到马圈,他先试了试,结果马圈里的那些小山似的西戎马他一匹也驾驭不了,于是只得开了鹿圈,将雄鹿放出来。
雄鹿得了自由便驮着金童一路撒开蹄子狂奔,金童也不知该往何处跑,东边中原断然不想回去的,于是索性往西边走。
此刻天色暗下来,雄鹿在夜间看不清东西,于是驮着金童踢踢踏踏小步前行,金童便对鹿tun抽打一下,怒道:
“你撒什么懒,快跑!”
那鹿呦呦叫着,不肯听话跑动,反倒找了处细软草地卧下了。
金童气得从鹿背上跳下来去踢鹿屁股,他踢几脚,自己反倒重心不稳一屁股坐在地上。
金童坐在地上,抬眼看见头顶是热热闹闹的繁星,脚底是熙熙攘攘的牧草,世间似乎只有自己是独一个儿,心中便觉气苦,不由得思念起查达巴,于是自己狠掐自己一把,恨声对自个儿说道:
“他嘴里说喜欢我,可是他明明知道我想给爹爹报仇,可每次我一提这件事他就去说其他事情,说明他根本没将我放在心上。”
又心道:
“他今日敢凶我,以后指不定如何欺负我,我便不见他了,这辈子都不再见他了,我自己想办法给爹爹报仇。”
金童个子小,人小肚量就不大,于是那心肝肺也是晶莹剔透玻璃心玻璃肝玻璃肺,此刻发起脾气来已然将查达巴的好尽数忘记,他从小心高气傲,此刻只觉得受了气,偏生脑子里总想着那侉子,若是那粗蛮的查达巴在,这鹿是断然不敢给自己脸色看的。
金童此刻在气头上,连带着天上的云彩与地上的泥巴都觉碍眼,索性发起倔脾气,挎着小包袱舍了鹿往前一跛一跛地跨过软绵绵的草地。
漫天星光打在草地上,风一吹,将牧草吹得影影绰绰,金童往前走一段,觉得有些凉凉的,忍不住哆嗦一下接着向前走。
金童如此走着,心中又恨那瘸腿走不快,一拖一拖,回头一望,看见星光下,自己走过的路径上青草尽数倒伏。
金童心里不好受,忍不住琢磨是不是查达巴嫌他了,想到床笫间每回都无法尽兴,金童便又恨自己身体没用,念念叨叨嘴里咒骂来去,也不知到底该骂谁,于是愈发觉得委屈,心道查达巴找不着自己,将来就忘了去娶了姑娘又是怎番光景,总比与自己过活好得多,西戎姑娘大方温柔比起自己这脾气自是讨喜得多。
金童正一边挠被蚊虫咬出的大包一边出神,陡然感到后脖子一阵shi凉凉,他吓一跳,身体都麻了,心说莫不是碰上什么孤魂野鬼,于是装着胆子往后瞧,看见一对水汪汪的眼睛,原来是那雄鹿悄然尾随,用舌头舔他呢。
金童便“哇”一声哭起来,搂着那鹿脖子,伤痛欲绝道:
“他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我只有你了,你便带我走吧”
正将眼泪鼻水往鹿毛上抹的功夫,忽听见远处有嗷嗷狼啸,金童浑身一颤,晓得此地不可久留,连忙一揩脸,拉着鹿往前走,心想找个视野开阔的高地也好。
狼群修着空气里香甜的气息跑得飞快,只片刻功夫,金童只觉私下里都是狼呼哧呼哧的喘气声。
雄鹿估计是嗅着野狼的气味了,开始不安地蹶蹄子,金童连忙爬到鹿背上,两只小胳膊牢牢圈住鹿颈子,大声催促:
“跑啊!快跑啊!”
雄鹿便撒腿狂奔起来。金童感到有风呼啦啦打在脸上,地上的草叶跳起来打他的脚踝,金童以为是狼来啃他的脚,连忙将小脚缩到鹿背上,一面催促:
“跑啊!快跑!”
雄鹿自小被圈在马场,它哪里见过这阵仗。雄鹿也不知该往何处才能突出重围,只得没头苍蝇一样往前冲,却不知自己带着背上小人正往狼群布下的陷阱里撞。
金童睁大眼睛想要从黑夜里辨别出危险的方向,借着星光,他看见有黑影擦着鹿腹跑过去,他甚至听见了夜风从狼的毛发缝隙窜过的声音。
金童惊叫一声,两手十只指头用力揪得雄鹿疼得“嗷”一嗓子,四只小蹄子一用劲便从一只企图挡道拦截的狼头顶纵跃而过。
雄鹿纵跃奔突全靠本能,金童看见无数双亮闪闪的绿眼睛,他紧紧地闭上眼睛,心中只祈祷雄鹿能将狼群甩到后头去。
可狼群可以替换着轮流追赶,金童的雄鹿却只有一只体力不足,雄鹿的喘息渐渐急促,那毛茸茸的颈侧内血管突跳着,金童将脸紧紧埋在鹿毛里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金童此时连哭都忘记了,他感到有只毛茸茸的爪子来刨自己的背,于是瑟瑟发抖地抱住鹿脖子,也不敢回头,只带着哭腔大叫着“滚开”。
雄鹿也意识到身后有突袭者,便将后蹄子往后一蹬,那狼脸上让鹿蹬一蹄子,便自喉咙里头发出一声低低的咆哮,又张大血红的嘴巴来啃鹿尾巴。
金童便一手揪着鹿脖子上的毛,一只手从包袱里拔出把寒光闪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