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岗山的红枫吗那火红火红的花火——唯独属于秋季的花火,就好像冬雪降临前的最终一捧绚烂,随着风来风去宛若烈焰熊熊,几片被薄幸的风裹挟到地上的红火枫叶此时也不像是树叶,反倒像是冬季烤火的火堆里飘零的几点火星子,慢悠悠在空中打个旋儿才落在树下山涧里。
山涧旁恰有一只雄鹿低头沁饮那凉凉的山泉水,清水哗哗地流,载着小舟似的枫叶,也载着那鹿头顶竖叉似的鹿角的影子。
雄鹿一对水汪汪黑黝黝的大眼睛似懂非懂,似乎也觉水中生灵美极,于是痛饮泉水却不舍离去,反倒端详一番,于是细细的鹿蹄在地面扣击几回,而后复又仰头,只见雄鹿宽阔饱满的健壮胸腔振动,一阵嘹亮鹿鸣自鹿口yin出,伴随四周枫叶林簌簌响动,“呦呦”的鹿鸣便响彻了静悄悄的林野。
随着鹿鸣的回声在山中狂野里彷徨往复而后复又渐渐平息,只听见那鹿头顶的大树顶上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便有沾了枫叶的小人影自树叶中一颠一颠跑出来,高头大鹿伏下身体任由小人影爬上自己后背。
雄鹿站起身,一面回头翻着大眼努力向背上那人看,一面张口“呜呜”低鸣,虽是受人骑乘,不过显然是受人驯养过,同些灵性且与背上那人熟识,于是便不气恼,只觉主人牵拉鹿角,于是便摇头晃脑轻轻松松越过山涧,踏踏地往对面林子中走。
天光落于林中先让半空中的枝杈树叶争先恐后挡去大半,落在一人一鹿身上的光线便是斑驳晦暗,待得雄鹿走到开阔处见了天光,才看清鹿本是红鹿,鹿背上背的则是个八九岁的小孩儿。
小孩儿头发里沾了红叶却不自知,那小脸也如枫叶一般红扑扑,这般年纪的孩子尚不辨什么美丑,只是此处本是仙境一般的岗山秋季,再见一童子骑鹿自林子的chaoshi烟气中走来。
正是——薄雾浓云枫似火,金童牧鹿,牧歌呦呦,恰似梦入仙境听。
鹿背上的金童双手拉着鹿角,左手一使力气,雄鹿便温驯地向左迈开蹄子走上条林子里的小径,想必此处平日罕有人至,道旁的枝条便是几番修剪依旧涎然翘起几条剐蹭着雄鹿的腿和肚子。
金童的小腿也让灌木枝叶剐蹭得痒酥酥,于是便在宽阔的鹿脊上翻身改做半跪坐着,免得枝叶又蹭到那光溜溜白生生的小脚丫。
待得那枝叶窸窸窣窣拉拉扯扯的一条小路走到头,方发觉此时已经到了半山腰的山壁之前,山壁下一块六七丈见方的一块天然平地上有个普普通通小院落,此刻院中庖厨顶上正向外飘出袅袅炊烟宛若飞天仙女顺着黝黑的崖壁向上飘散向九霄。
金童一喜,连忙拉一拉鹿角,雄鹿温驯地跪下身,他从鹿背上滚落,一跛一跛地往院落里跑。
原来这喜爱骑鹿的孩子尽是有不利于行的腿疾。
金童将自家厨房的门悄悄推一缝隙,果然见到一个着粗布青衣衣袍的男人背对门口坐在杉木板凳上生火做饭,金童欢喜起来,咯咯笑着趴到那男人宽阔后背上,喜笑颜开道:
“爹!”
金童的爹“诶”地应了,他手上沾了灶灰,于是手上活计不停,感到小儿子软绵绵的头发曾在自己脖颈间,他心中也觉柔软,便问道:
“这几日为父不在家,金童可听话么?”
又问:
“怎么又任性,不穿鞋就到处乱跑。”
金童只顾嘻嘻笑着在他爹背上撒娇,做爹的并非严父,眼见幼子娇纵可爱,只觉金童往自己背上一趴,连日奔波辛苦便是瞬间遁形无踪。
金童等爹做好饭将饭菜盛入一只小碗,金童就左手捧着小碗,右手拿着他爹给他削的小竹筷子坐在厨房门槛上吃饭。
爹爹给金童打的小板凳搁在厨房角落里落灰,厨房门槛到让金童的小屁股蹭得锃亮,做爹的也拿儿子无法,只得随他去,自己则又拿了只碗盛了饭食端起来,从被金童占了一半的厨房门跨出往外走。
金童抬头见爹爹从自己头顶左上方走出去,心中觉得古怪,于是急急地咽下嘴里的饭食问道:
“爹?你去做什么?”
做爹的说:
“金童,你好好吃饭,不够自己去锅里添。”
金童哪里会乖乖听他爹的话,于是将筷子往小碗上一搁,小碗又向门槛上一搁便站起身一跛一跛小尾巴似地跟着爹爹走。
只见爹爹端着装了饭的碗走进闲置已久的小屋子,金童就扒着门缝往里瞧,只见那小屋的木板床上此刻居然躺着一个生人,金童便“咦”一声,推了门问他爹:
“爹爹,他是谁啊?”
床上的人看似年纪也不大,看似是个十一二的少年。不过让金童吃惊的是,对方居然身上带有伤口而且被捆了手脚,此时既动弹不得也不做声。
爹爹见金童过来了也不驱赶,他知此时与金童解释不清,犹豫一番说道:
“他是别人托爹爹照顾的。”
金童似懂非懂,于是就趴在榻旁看他爹给那个受伤的小孩喂饭吃。
那看起来要比金童大两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