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白天行路夜里打尖,行程漫漫,人倦马乏。
下午渡河北去,就到了丛河北岸。过了丛河,便出了风陆国势所能庇护的范围,这片土地虽未正式从风陆版图上划去,但两万军队已无法守住大片国土。这里,若是业军高兴,唾手可得。
下午,人马抵达驿站,这大半天,可以好好歇歇了。
安置完后苻安之甚至有闲暇专程在河滨散一回步,晚饭后向公主问了安,便早早歇下。
朦胧睡去时,有人大力拍门,叫道:“苻大人,大帅特意请了镇河城的名厨,做了一桌子宵夜宴请宁希公主,邀您过去作陪。就在宁希公主今夜下榻的玉山阁。”
苻安之一跃而起,披上衣服,来不及一一系好钮扣,便一阵风似的冲出门去。
好在,他破门而入时,并没有什么让他担心的情况发生。夏北野与宁希公主对坐而饮,彬彬有礼。想必宁希已预备就寝,被不速之客硬闯,此刻严严地裹着外裳,而夏北野满面红光,推测已喝了不少,却又Jing力过剩,有意张罗了一桌花哨Jing致的宵夜,自己不睡,半夜还偏偏扰人清梦。
一看见苻安之,夏北野大笑:“哈哈,苻将军来得好快,闻着香气了吧,没想到你也是个夜里贪嘴的。快来,坐。”
苻安之说:“深更半夜不睡觉,跑到待嫁小姐的闺房里,成何体统?”
夏北野说:“原本我一个人来是不妥当,但苻将军也来了,咱们两个人便没什么不妥当了。”
苻安之冷哼一声,打量陈寒烟,眼光里是无声的关切和问询,陈寒烟回他一个眼神,就像在说,我没事。
这些小动作自然一一落入夏北野眼中,他借着酒意说:“苻将军,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前一向咱们一起吃饭,你却连席上一些基本的礼节也不懂,我想着是不是风陆的贵族平素都是受人服侍,从不服侍人,这样宁希公主去了业都归了大君可怎么行?大君后宫之中佳丽如云,多的是尖牙利爪的女子,宁希公主这么有才华有涵养又矜持又娇羞的美人儿,根本插不下手去,根本不会讨大君的欢心,若是不受宠,那个才叫品尽人情冷暖,终日以泪洗面了。”
苻安之说:“公主知书达礼,秀外慧中,有劳大帅费心了。”
夏北夏笑道:“仅仅知书达礼有什么用,公主服侍人的本事,如何?”
苻安之带了三分怒气:“公主要嫁的是业国主君,你身为臣下,目无尊主,不该问的事就别问!”
夏北野不屑地说:“苻将军,你对我大业圣君实在太不了解了,业国可没有你们风陆那一套名教的迂腐,大君也不像你的国主。”说着他站起来,走到苻安之与陈寒烟中间,对着苻安之说:“我大君志在天下,钱财美人都不是他的所好,赏赐臣下十分慷慨。如果我顺路灭了风陆,再上书一封,求赏宁希公主,你说,他会拒绝吗?”
说罢,他把眼睛在宁希公主身上乱瞟,刚刚伸出手来就被苻安之疑心不轨,一把挥退。夏北野道:“苻将军紧张什么,我不过想教教宁希公主,该怎么给君上斟酒布菜。”
宁希公主柔声道:“侍奉尊长日常起居,小女不才,也自小儿便有教习嬷嬷教礼节。母亲病重,父亲年事日长,皆是小女服侍在侧。及抵达业国,小女必会倾一身所学,尽心服侍君王。若业国有什么小女不知的规矩,也望大帅不吝教我。”
她声音柔婉,态度谦和,谈吐娴雅,夏北野由衷赞道:“听听,听听,苻将军,公主多么诚恳,不懂就问,不知就学。”
宁希公主微微一笑道:“大帅过奖。不过,今夜实在太晚,若非必要,改日时间充裕,宁希再恭领教诲如何?”
夏北野摆摆手:“哎,公主有所不知,有些事情,必得夜里教。”
宁希公主尴尬不已,苻安之沉声道:“夏北野,有事,你冲着我来,不要欺侮她。”
夏北野道:“公主如此可人,我疼她尚且不及,怎么会欺侮她?”他站到了公主身后令她无处可退,他的手濒临那如云的长发,苻安之猛地起身撞开了他。
苻安之不等他怒喝,便飞快地说:“没能服侍好你的人是我,与她何干?她是要嫁给大业大君的!你好生坐下别动歪脑筋,我伺候你用膳,随你喜欢。”
夏北野不甘心地勉强答应:“随我喜欢?”随即又开解自己道:“也好。那今晚本帅好好指教你,全当给公主示范。”
苻安之道:“别在这里吃了,让公主早点休息。”
夏北野不准:“你没听到我说话吗?我说我要好好教教你怎么伺候男人,也给公主做个示范。”
苻安之急道:“走。”
夏北野纹丝不动,目不斜视地说:“这槐花饼瞧起来不错,该当把这粉皮儿吹去些,捧在手心里端来尝尝。”
沉默良久,苻安之终于,缓缓从白瓷盘中拈起一块槐花饼,轻轻吹了吹,捧到夏北野面前。
“哑巴么?”夏北野来着不善地问。
“大帅,请用槐花饼。”苻安之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