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杀我?”夏北野仍然难以置信。讲道理,苻安之要杀他的理由言之凿凿,决无勉强,不过,却大大违背了他的直觉。“不识好歹的东西!我苦心留你一条狗命,送你回风陆,你居然叫嚣着要杀我?究竟是你要杀我,还是你那昏君主子指使你杀我?”
“蠢材。”苻安之眼眉一沉,薄薄的双唇之间,吐出两个轻飘飘的字。
明明被凶神恶煞的兵士按跪在地,苻安之生动自如,大似反客为主,夏北野一瞧见这种光景下,他无改的飞扬神采与灵动眼神,是对自己莫大的挑衅,顿时动了怒,抬手一个巴掌重重括过去。
蠢材?他是什么意思?既要杀他,还要嘲笑他?当一个阶下囚,如此跋扈,不知等着他的会是何等教训何等惩罚吗?
苻安之嘴角渗血,鬓发散乱,回过头时,微微的笑意中,却更加轻蔑与嘲讽了。
夏北野寻思,他杀了自己能得到什么好处?目今夏大帅身当大业第一重臣,统领二十万大军,南疆一统尽在指掌,指日可待。去年的丛河之战修书定约,不过是风陆换得了短暂的苟延残喘,这个时候,理当巴结他还巴结不完。若苻安之行刺夏北野得手,无人会信这是苻安之的个人行为,分明是不明智的挑衅、示威,是风陆君臣活得不耐烦了。和约将立即被撕毁,大兵南下,谈笑间可将风陆撮尔小国夷为平地。
夏北野才不信苻安之会出于一时冲动,出于筵席上遭受侮辱,出于显示风陆男儿的血性而有此一举,他回想起苻安之恭恭敬敬侍奉在陈寒汀身边的模样,再一看眼前他顾盼神飞桀骜不驯的风采,恍然大悟。
“你是故意的。”
“你不想待在陈寒汀身边。”
陈寒汀一定对苻安之做了什么他不悦意的事,而君为臣纲,他无法反抗。
夏北野转了转眼珠,终于笑了:“那时不辞劳苦跑到前线,跑到苻军大营,往你后庭塞夜明珠,而你宁肯错失战机也要护送某个人脱离险地的,一定也是陈寒汀了。”
“你死不承认你的男人是谁,你以为你不说,旁人就猜不出来?”
苻安之侧目看了他一眼,厌恶他的口无遮拦,将头冷冷转向一边:“哼。”
夏北野登时心口上似给猫爪子挠过一般,又是痒,又是热辣辣的。眼前的人美则美已,但太难伺候,猜不到他的心思他要骂你蠢,猜到了他的心思他仍对你一副爱搭不理。他身上决无丝毫女气或媚态,要怪就怪老天生就的好模样,让寻常之间的一颦一笑风情万种。
夏北野简直目不转睛,不知为何今日再会苻安之,只觉他比往日更加光彩照人,而主动设计送到自己手里,更让夏北野不禁有些飘飘然。但他突然猛醒:“你不过是借机从他身边逃走,恰好我这个冤大头撞上。你想的好啊!”
“你说,你从他身边逃走,偏偏撞进我手里,想怎么样?”
“你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跑,但是你想利用我,让这些看起来冠冕堂皇,对不对?”
夏北野既已看破玄机,爽朗地哈哈大笑,命众人松开苻安之,手下人等迟疑,夏大帅却朗声笑道:“苻将军不会杀我的,若我死了,他还能指上你们里头哪一个,带他离开风陆?”
“不愧是夏大帅,还算有自知之明。”
夏北野听得他轻轻的一句话,如清泉流入心田一样熨帖。
重获自由的苻安之舒展舒展筋骨,自去厅堂中央的圆桌旁坐下,斟茶解渴。他牵着自己的袖口注水,吹茶叶时两腮徐徐轻动,十足风陆人的闲情雅致。
这样粉雕玉砌一般的俊美人儿,即令在美人如云的风陆国也屈指可数。陈寒汀日夜有他服侍,倒乐得不爱江山了。
苻安之小口喝水时牵动了红肿的侧脸,倒抽了一口气,放下茶杯,纤长的手指轻拂唇角。
夏北野说:“去拿伤药来,还有镜子。”
“不碍事。”苻安之虽这么说,但膏药与铜镜端到面前,他还是细细涂了些。
夏北野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到后来竟呆愣愣的,待到苻安之瞪他瞪了半天,才回过神,打着哈哈地掩饰尴尬:“你想用美人计给我下套?你可错打了算盘了。本帅可不是你那色令智昏的昏君陈寒汀,巴巴的宠着你被你牵着鼻子走,一不留神,还会跑路。”
夏北野眼见着莫加如何第一眼之下垂涎三尺,瞪直了眼睛,他不觉回想起第一次见到苻安之真容时,已记不得自己是什么表情,大略与其他人别无二致。
那样发痴发傻的模样,苻安之一定从小到大见惯了,恐怕带着那样眼神的人,在苻安之眼里也没什么份量,白白惹他嫌憎罢了。而他夏北野何等要强,决不能让人瞧扁。
苻安之冷着脸道:“不要说胡话了。”
夏北野才不想一路吃他冷脸,瞧着他的脸色做事,现在明明是他居于劣势有求于自己,却不主动服软还想颐指气使,没门。没法讨他开心,那么令他发怒也好。站起来踱步到苻安之背后,嬉笑着说:“我哪一句胡说了?嗯?说起来苻将军倒真是一身贱骨头,跟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