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得好。火销木,狼吃兔,世上一物降一物。
延德宫中威风八面张狂蛮横的应后这会儿便又遇上了他毕生的克星。
勿论应钰如何霸道凶狠,玉曦只如禅定。任凭暴风骤雨齐下,顽石巍然不动。
先前为了让阵势显得更大更唬人,应钰座下的内侍们简直把素来讲究稳重慈和的圣后寝宫摆设成了一座刑房。各种狰狞的用具都在殿内铺陈出来,唯恐不够将人肝胆吓破。
应钰初时还想,且容我先摆出雷霆之势吓唬吓唬这恼人的冤家。只待将他胆气杀尽,好生向我服软求饶,乖乖低下头哄得我开心了才放过他。唯有如此才能纾解让让本殿下憋屈在后宫里的一大口浊恨气!
岂料玉曦这没心肝的浑兔子非但不遂他心愿,还处处捉他痛脚猛踩!
应钰杏眼圆瞪,美艳的面皮已难绷住,眉目扭曲如恶鬼修罗,陡然仰天一长啸,震动青穹白地,音流激得殿宇内外都嗡鸣激荡!龙yin之威,果然不虚。
内侍宫婢们哪里禁受得住,霎时全都屁滚尿流手脚并用地爬出殿阁外,直恐慢半步也要被狂怒的圣后龙爪捞去填了五脏庙。
玉曦虽比应钰年长数百年,受限于原身根骨,修为却差出他天长地远。他还极力护住心神,终究也抵不住狂龙一啸,整个人已经软软跌伏于阶下。
应钰双手剧颤,咬牙道,“好好好!真是句句有理,百辩不穿!你这贱货!前一句初初定下山盟,后脚便贪慕荣华投身宫中。原以为你身不由己,枉我苦苦追着你来。绝想不到你在后宫中是如此春风得意,晋升连连!唯恐你孤身受人害,使我甘愿作妇人之身潜困四面墙中。你是自持傍住六哥这颗通天大树了,旧人予你全无用处,竟能绝情得如此不堪!数年以来对我竟可以一字不问,相见犹如不识!”
玉曦本来低垂眸子,正吐息调气,闻言便是冷笑,“殿下果真是好笑。天地万物,皆有命数。沧海桑田,循环往复。世间无一物可亘古不变,故而chao汐有涨跌,情缘亦有生灭。虽以我之渺小,殿下之强大,也该懂得其中些许道理。两情相悦之事,独一人如何强求得来?”他见应钰眼眶发红,即刻又要失态,却兀自不惧,依旧顶着头顶高悬的利剑把话说完了。只是这番话却又一改之前的寸步不让,温柔得几乎是哄弄小孩子的模样。“过去种种恩爱,毕竟已如前生。勿论前情如何,我终究身是羽皇后宫的嫔妾了,自然应当谨守本分侍奉君王,不该再做他想。玉曦也并非无心草木,只是天意不予,我如何取?待到下一世,必定要好好报偿殿下的心意。”
他原想是稍加安抚应钰,不欲他再狂怒伤身,谁知更惹得应钰不依不饶。
“就不就不我偏不!若到了下一世,你我都已不是眼前人了。旁人凤凰于飞,与我们又有何干?”应钰未说几句,数年的种种愁思委屈,辛酸悲苦纷纷涌上胸膛,突然便不要脸面地哽咽抽泣起来,边哭边数落玉曦道,“你这穿心烂肺的老混蛋,老黑心兔子!你那些族亲可比得过我待你的三分好?他们自己得罪六哥,送祭牲般地送你来作这倒霉妃子,你偏还乖乖地来,真气煞我也!六哥心中从来只有一个昀儿,何曾临幸过后宫,你倒还一心一意要为他守贞?莫非你见六哥英雄盖世,真是一见钟情地看上了他,打定主意要辜负我到底啦?!呜呜呜呜呜”
着实可恼可恨!要是应钰死硬到底,不依不饶地大闹,玉曦还可以冷淡自若以对。偏偏他也不能免俗地有处死xue,便是吃软不吃硬,最见不得人哀哭卖惨,胡搅蛮缠。昔日应钰在他这儿处处吃瘪,只是年长日久,时刻揣摩,渐渐也教他摸到脉门。难为以他任意妄为的天性,时常都得刻意压制住自己的火爆脾气,才能勉强迂回小胜一局。
玉曦心中实则对他有愧,见应钰这么个尊贵高傲冶艳如花的美人儿哭得如雨下梨花,哀哀切切。听他回忆前情,历数昔年恩爱旧事,铁石心肠也未免为之松动。
自入宫前在望月塔下的忍痛决裂,他本已暗自立定主意,若羽皇要召幸,只当自己是一块毫无知觉的朽木。但愿帝君食而无味,将自己冷落深宫,余生便思念着应钰慢慢老死去,也不负当初鸳盟。
谁料深宫之中,还有别样内情;如何进退,也终究不由人自身。他要照拂族亲,也只有笨拙地学着同人争宠夺爱。到今天被废黜,已无能力再入权势漩涡,玉曦身心忽而便轻松了。
从今日起,人事既尽,便听天命。
应钰还待好生数落玉曦一番,从长袖底下偷眼看他来赔不是。半晌说得口干舌燥,却也没个人端茶递水,立时又羞又恼。他正欲再张口咆哮,不料忽然一阵暗香袭来,整个儿竟已被玉曦满怀抱住。哭花了俏脸的小龙太子怔怔抬头,犹不能置信。
那张清逸出尘的面孔不再完美与冰冷,一颗情心令它鲜活起来,流露着歉意和愧疚。素白如玉的手指摸到衣襟前的珠贝扣子,轻轻扭开,如烟似雾的纱衣徐徐滑落下肩头。
“殿下深情,实在不知如何还清。只有此身为我所有,请君享用。”
玉曦包裹在轻纱内的肌肤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