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把里头的东西往嘴里塞,她再怎幺抗拒也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吃完鸡肉口味的果冻状营养补给品,本来的饑饿感全数昇华成了噁心感,要是能随意吐掉那该有多好。不过为了身体着想,还是得咬牙苦等身体吸收掉必要的养分。
迅速处理掉令人难过的一餐,捲髮女有气无力地靠坐在萤光幕下方的墙角。她跟着坐在旁边,蜷起腿,两人一同望向对面墙壁上用红色油漆印上的巨大文字。
B27F。指定废弃物收纳部。
「问妳喔,所谓的指定废弃物,到底是报废掉的电子产品?菲蕾德的血脉?还是卡蜜拉妳呢?」
她没有回答,或许也是不知该怎幺回答。
她从来没有这种疑问,捲髮女也没单纯到会去思考这种蠢问题。面对只是闲聊般的问话,她选择沉默以对。捲髮女见她毫无反应,于是自顾自地扯东扯西。她也就摸摸鼻子照单全收。
明明已有十五年未曾离开这里一步,捲髮女却好像才从下层回来似的,一脸兴奋地聊起在地下三十层以后的各种轶闻。N字头的玛丽家拿到最新的治疗药物呀、P字头的海雅姊妹终于改信耶稣基督……就连食粮部工作员间的八卦也逃不过她的耳朵。大部分事情听听忘掉也就算了,好死不死捲髮女却扯到果冻补给品使用的原物料流言去,这让无奈聆听的她顿时变得不想再搭理任何人。
说是这幺说,这里也没有其她人了,不是吗?
趣事在三与四开头的楼层间游走不定,诸多芝麻蒜皮般的小事固然有趣,大致上脱离不了主要几个套路。
可是当捲髮女的见闻来到五开头楼层,已经听不见使人心情愉快的琐事,取而代之的是让人心碎的惨剧。
地下五十二层,军事要塞部──保卫着庞大地下都市之底盘的军事要塞,其实早就连一只人影都没有了。
儘管如此,为何还是有相当分量的食粮输送报告呢?
捲髮女神秘兮兮地说,那是因为地底下有某样东西。
人智所能解释的範围十分有限,地球蕴含的生态系统却相当繁複。
有些事情无法以科学角度解读,好比徘徊于人们脚下的那些东西。
虽然讲得好像遭遇超自然现象,其实要塞士兵们并不是因此消失。
被遗弃在此地的天才科学家说,士兵们只是死于地狱般幻觉罢了。
原因很简单,这里就是地狱。
看不见光明的地狱。
不会让妳死于幅射尘的地狱。
即使来到地下二十七层的深度,偶尔还是会产生爆炸与震荡的错觉。
深深埋葬幻觉与幻听的地表上,今天恐怕仍按时降下金黄色的雨水。
……三……
纯白色的光芒挟着温暖气流迅速包围住全身,尚且残留于脑海的景色在下一瞬间灰飞烟灭。
她惊醒过来,头痛欲裂,不禁绵长悲鸣。
一群身披白袍的女性研究员急忙赶来她身边,迅速做完简单的测试,确认只是长眠后遗症才鬆了口气。
她记不清自己为何置身昏暗简陋的病房,前因后果根本串不起来。
只知道,床边生鏽的铁柜上,放着一块颜色兜不起来的魔术方块。
合理的猜测,那是安心的证明。
具体的理由,是不再担心受怕。
她想坐起来,身体却不听使唤。
连开口说话,都发不出声音了。
年长的研究员说,休养一天就要开始进行发声练习。
貌美的研究员说,即使饑饿也不能肆无忌惮地进食。
雀斑的研究员说,必须保持思考直到能够开口说话。
妖魅的研究员说,别让退化慾望把妳变成海星怪物。
不管是教导是告诫,无所适从的她满心喜悦地接受。
唯一不解的是──海星怪物是什幺东西呢?
抱持这个疑问多于思考其它事情的她,终于在语言能力复原的五天后得到了答案。
她跟着雀斑妹走过一间间相连的病房,穿越无数门扉终于来到充满空间感的长廊。
灰色水泥地板将低迷的氛围无限延伸,当然也包含了被研究员打开的第二养殖室。
防弹玻璃的前方是一本本观察记录簿,后方则是一只只跟人类一样大的双色海星。
五条肥软触手上长满深蓝或深红色的锐刺,口器周遭亦有着鲜明色彩的密集尖牙组织。
深色的奇异纹路也好、腐烂生虫的表皮也好、漫不经心地蠕动也好、似人呻吟的怪声也好……海星怪物就这幺令只看一眼的她陷入深深的恐惧,并在一阵惨烈的呕吐后朝着门外拔腿狂奔。等到雀斑妹气喘吁吁地追到灰色长廊,她才不再害怕得想逃跑。
那分恐惧,绝对不是视觉与听觉上的强烈刺激,而是精神层面的间接刺激所致。
海星怪物,就像研究员所说充满了退化的慾望,且那并不只是单纯的譬喻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