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之内第二次,唐谨送邢昊宇去火车站。越是临别,越怕话说得刻意,徒增邢昊宇的心理压力。路上,唐谨什么也没提,只轻描淡写地说了句以往邢昊宇每次出门他都会做的叮嘱:“什么事儿别着急,实在拿不定主意给我打电话。”趁着等红灯的间隙,又探手揉了把邢昊宇的脑袋,逗道:“傻狗就该眯着眼吊嘴角,主人最喜欢。”
两人站到进站口附近时,不放心的人换成了邢昊宇。他不厌其烦地嘱咐又嘱咐:“爷好好照顾自己,充电器什么的,我都给您放在抽屉柜第二层了,您一开开就能看见。您睡前别忘了上闹钟,我怕我有事儿的话来不及叫您。还有,冰箱里有水果和酸nai,您别忘了吃。那个啊对!您出门别忘了带钥匙,我不在家,您忘带了我可没法给您开门嗯,还有就是”邢昊宇顿了顿,蹙眉望天地回想还有什么没叮嘱到位。唐谨看着他,心里无奈面上淡淡地问了句:“你觉得你主人今年多大了?”
“啊?”邢昊宇满脑子净是琐碎,一时没反应过来唐谨的这句调侃。
“你还能更啰嗦点儿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唐谨往前探出一只脚,似踩非踩地在邢昊宇的鞋面上压了压。邢昊宇非但不躲,还把脚往唐谨脚底又挤进一些,说:“我怕您自己想不过来,我替您想着。”
两人平日在家,这些琐事全归邢昊宇惦记,唐谨是惯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邢昊宇担心自己不在家,主人会过得马虎又邋遢。过去每次出门,他总要提前在家中各处贴上方便标签,就是怕唐谨被伺候惯了,亲力亲为连从哪下手也不知道。
“越来越会说话。”唐谨笑道。
“狗随主人。”邢昊宇嘿嘿地咧嘴一笑,“我跟了您这么久,总不能一点儿进步也没有。”
“是,怕马屁功力蹭蹭长。”唐谨略偏了偏脸,提眉丢给邢昊宇一个分明带了几分宠溺的白眼,“狗爪子伸出来。”
邢昊宇一听“狗爪子”,条件反射地半握起拳头,举到主人面前。唐谨无奈地拍开一只,吩咐另一只:“翻过来,摊平。”
邢昊宇不明所以地老实照做。唐谨这时从裤兜摸出个什么东西放进他手心里。他定睛一看,是个平安符。
“给我的?”邢昊宇一脸困惑。
唐谨点头道:“保平安。”
这个护身符是年初唐母去庙里烧香专门为唐谨求来的。当时唐谨有多不以为意,现在的语气就有多笃定。邢昊宇不敢接,总觉得自己拿着不合适,下意识推拒说:“这是您的”
“你是我的。”
四个字,邢昊宇说不出话来了。唐谨也没再开口,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距离很近,面色不约而同有那么点不好意思。车站最不缺的就是人,从刚才起,这二人的“恋恋不舍”就引来不少目光,两人一直旁若无人,完全忘了大庭广众。这会儿人群过去只剩下彼此,倒把对方看别扭了。邢昊宇和唐谨一样,都属于心里有,嘴上不愿说的类型,煽情的气氛尤其令两个人不习惯。
“赶紧进去吧。”唐谨先抽回视线,瞟了眼进站口。
邢昊宇舍不得,追着主人的脸又看了好几眼,最后傻不愣登地蹦出一句:“爷,您等贱狗回来。”
“多新鲜呢,我能上哪儿去?”唐谨说,脸上挂着惯常调侃的笑。邢昊宇见他笑,也笑起来。还是这样的气氛适合他们。
自打回家,邢昊宇提心吊胆地过了三天半。在家人面前,他可不像在唐谨那儿乖顺听话,根本不给母亲啰嗦的机会,第二天一早就带她去了医院。病理检测最快要三天拿结果。等待的三天里,邢昊宇每天早中晚三次除了给唐谨请安,也给那个平安符请安,希望主人的东西也能保佑他的狗一切顺遂。
第三天下午结果出来了。谢天谢地,虚惊一场。回去路上,邢昊宇给唐谨发了消息。唐谨少见地没有回复。
到家以后,邢昊宇憋了三天半的话终于有心情往外倒了,和林峥一起把母亲好一顿“数落”。邢母这次不打岔了,笑呵呵地点头,儿子们说什么是什么。邢昊宇怎么可能不明白,母亲这是彻底踏实了,自己总算没成孩子的累赘。
他心里忽然特别不好受,刚才给母亲讲道理时的那股劲头一下也散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一家人明明彼此惦记,带给对方的却总是疲惫心累。他甚至想,他那么心甘情愿跪在唐谨脚下,是不是有一部分原因正是出于逃避?逃避这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唐谨生活里是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人,邢昊宇从他那儿学到的最重要的东西之一就是:不要把事儿太当事儿。唐谨不只一次和他说过:“没有什么事儿能一直杵在那儿,别管变好变坏,它总得变。过去了,就完了,别老琢磨。”
想到这儿,邢昊宇看了眼手机,还是没有主人的消息,他满心诧异,出屋去了院里,再一次把电话打过去,谁知这次提示关机。他心里一下不安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联系不上主人。
晚饭桌上,邢昊宇吃得心不在焉。饭后林峥洗碗,他在旁边帮忙,林峥说五句,他连一句也回不上,心思沉沉。后来林峥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