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万送东西来时笑眯眯说:“亲师侄明算账。”
“……师叔求什么?”谢太初沉默片刻问。
陆九万从怀里掏出了六七张生辰八字:“这有几个商贾子弟的八字,你给盘盘紫薇斗数。瞧瞧有没有官运。”
“……我只算天下,不推人命。而且紫薇斗数不是我倾星阁正统命学。”谢太初淡淡的语气里似乎有些嫌弃,“不算。”
陆九万拍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在桌上。
谢太初又沉默片刻,拿起了生辰八字,待推演完,陆九万又道:“再算算姻缘。”
“……”
堂堂倾星阁嫡传弟子,为了这一百两,把这几个人的八字在陆九万要求下用各种易术翻来覆去地算了个遍。
待陆九万心满意足地离去时,便是凝善道长也忍不住在心底骂他一句jian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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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渊穿上了淡红色缎面万福纹道服,又着一连身玄色棉比甲,带上同色的风帽,这才又披上暖和的大氅。
他从墙边拿起两只拐杖,夹在腋下,有些吃力的撑住,走了两步,问谢太初:“合适吗,这般去狄老爷子家中。”
谢太初从怀中拿出一朵淡淡的粉色绒花,别在赵渊耳边。
“合适。殿下凤表龙姿,如何穿都合适。”他目不转睛道。
他今日依旧与往常一样,着一身黑衣,只是在外面加了件暗红色的棉比甲,倒似乎有些跟赵渊交相呼应的意思。
赵渊耳朵有些红起来,他连忙道:“我们、我们现在便出发吗?”
“对,那边已经在包饺子了,就等我二人。”谢太初说。
“还有其他人也去?”赵渊一边问着一边专心看着脚下,一步一步慢慢走到了院外门口,待到门口时,忽然腾空,谢太初已经将他抱了起来。
赵渊惊呼一声,丢了拐杖搂着谢太初的脖子,被他抱上了院外的轮椅。
那是谢太初赶工做好的新还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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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上一扫几日前的冷清,终于是有了一些节日的样子,各家各户带着补丁的红灯笼挂了起来。
进宝斋还筹备钱粮红纸鞭炮,给村里还活着的各家送去。
于是街上时不时会有窜天猴飞上天,孩子们在巷道里流窜,点着鞭炮打仗,偶尔也会惊着路过的村民。
看守没了,没人敢拦着赵渊不让他出门。
张一千自知有亏,也多日没出现收集羽毛了。
谢太初推着他顺利到了狄边平家里。
他大小也算个朝廷命官,有一青砖院落,还算体面。
黄河北一战中,狄边平肩膀受了伤,如今挂了彩,在正堂屋里喝高沫,见二人来了连忙笑道:“新年好新年好。”
赵渊撑着拐杖,在谢太初搀扶下道:“给狄老爷子百年了。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哎哟,这可不敢当。”狄边平说着,让两人坐下,又对着旁边厨房喊,“英子,你和面可得加紧了,你大哥来了。”
英子在旁边哎了一声,接着厨房门帘一掀。
便瞧见同样挂了彩的总兵步项明出来,瞧见二人,抱拳作揖道:“郡王,过年好。”
赵渊不动声色回礼道:“已是庶人了,大人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步项明客套敷衍了两句,看谢太初,仿佛不知道他是谁一般,说,“那个谁……郡王的道学侍讲是吧?”
步项明是宁夏镇总兵,下属编制五万余人,虽然如今军数不齐,但也是边陲重地头号人物之一,自然能查到赵渊与谢太初的真实身份。
只是不知道他身为宁夏总兵,为何来这狄边平的家中过年?
“是。”
“我提了二斤羊骨过来,晚上炖骨头汤,缺个剁骨头的。”
谢太初便起身道:“我去吧。”
过了一会儿,那边便传来剁骨头的声音……
羊骨头汤,白菜猪rou饺子,还有各类菜肴摆了满满一桌。
步项明带了酒,可惜狄边平有伤、谢太初不饮酒,最后倒是一群人怂恿着赵渊喝了一大杯。
酒刚下肚,他脸便粉透了,连脖颈都变得粉色,在灯光下谢太初瞧着这样的乐安郡王看了许久。
一入夜,家家户户点了灯。
鞭炮密集不绝于耳。
赵渊封了一两银子和一对玉镯子送给狄英做礼物,狄边平旁敲侧击问总兵大人有没有婚配,步项明心不在焉只Cao心逼人喝酒,在遭到谢太初拒绝后无辜的郡王又被他灌了一杯。
喜庆的气氛达到了定点,恍惚中,会让人以为,不久前的战争不曾发生,又似乎一切伤痕都可以被时间抚平。
又闹腾了好一阵子,夜就深了,再过片刻就到子时,众人拜别主人,出得门来,狄边平家并未有方便轮椅出行的斜坡,步项明连忙要伸手去扶赵渊起身过门槛,他还未曾摸到赵渊衣摆,人已经被谢太初抱起踏步出去。
“烦请将军把轮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