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孽啊!
宫驰内心绝望哀号,这是他几十年的心血,也是他来年炼丹的重要原料,这一下好了,尽数给毁了。
还没有从悲伤中转还,又一阵哗啦,从圆洞出飞出几十个炸开的蚌来,夹杂着水珠,还未落地就凝结成块噼里啪啦地砸向冰面,有几个还砸到宫驰的头上,冰珠溅入他的衣领滑进脖子,把他冻得一个激灵。
下面有人?
那个六岁的小不点?
宫驰来不及为夭折的珠蚌哀嚎,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立刻趴到洞边朝着黑乎乎的水里喊:“苍楠!苍楠!你在下面?” 冰洞中的寒气扑到宫驰的脸上,眉毛立刻结了一层霜。
没有应答。
这一下宫驰急了,苍楠可是宗主唯一的弟子,这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没法交代。试着伸手探了一下洞中的水,冰刺骨裂一样的痛感让他立刻收了回来。
正不知做何解时,冰洞中又是一阵水响,紧接着一根水柱冲天而起,跟着出来的还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他落到冰面立刻盘腿而坐灵息运转,上衣已经不见,就这样的片刻,身上的水已经在赤着的皮肤上结了一层冰,呈现出毫无生气的白灰色,他紧闭双眼,全身瑟瑟战栗,牙齿格格直响,半晌之后一动不动,宛如一座冰雕。
宫驰大惊失色,疾步过去,围着苍楠打转,不知他是死是活。
半晌,就听见细碎的冰裂声,包裹着他的冰块陡然碎裂成无数小块,冰屑洒落在他周围,本来发灰的皮肤渐渐透出白色,脸上也恢复了一些血色,苍楠睁开了眼。
宫驰惊奇地发现,小家伙的周身似乎流转着一层灵气,将他与冰寒的空气隔开,而他的头顶,隐隐也有灵气蒸腾,在生死攸关之际,他竟然突破了,已入筑基!
“道君,下面真有紫珠蚌?” 苍楠冷冷地问宫驰,逼视的眼神显露出与他的年龄极不相称的威压。
还在惊叹中的宫驰压根没去琢磨与自己对话的是一个孩子,被他一望,居然结结巴巴地说:“有,有一个,我百年前投下的,只是后来一直未见踪迹。”
他刚想说“找不到就算了,不要为此冒险万一出事后悔莫及要丹药想拿多少拿多少”,苍楠一个跃身,又跳进了冰洞里!
宫驰欲哭无泪,只好心急如焚地守在洞口,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底下终于传来声响,又是一根冲天水柱,苍楠出来,手指间拿着的,正是那颗紫珠!
……
后来宫驰问过好多次,诸于怕不怕冻死了,小小年纪怎么就那么争强好胜,毫无把握怎么就敢跳下去之类的问题。
苍楠只淡淡说:“这世上之事于我,只有愿不愿,没有行不行。”
若说他连自己的行止都不能掌控,那无疑是对他极大的侮辱。
宫驰正想着劝几句道侣之间不必在意这些虚面之类的,就听到苍楠说:“东瀛十四宗的联宗大会邀请天衍宗出席,我打算去一趟。 ”
宫驰:“东瀛十四宗不过是蛮夷小门派,以往这样的事情不都是执礼司派个代表去吗,再不济让一位长老去也可,何至于要你亲动大驾?”
苍楠:“……以示重视。”
宫驰:“真没必要,你这跟小美人才几天,被子都没捂热,就让人独守……” 他突然打住,抬起头打量苍楠,做恍然状:“不是,你不会是怕面对小美人吧……”
苍楠:“……没有的事。” 不等宫驰再问,随即起身出门。到门口稍一停顿,头也没有回地说:“不过独自想一些问题……我不在时,你帮我照看一下他。”
……
直到那晚之后的第三日,一直未见苍楠返回的安樾才从四处打听的司吉那儿得知了苍楠出行东瀛的消息。
难道真的是宗务缠身,安樾暗自思忖,这么急,竟然连说一声的时间都没有?
说来也怪,第一天还疼痛难忍的伤,再过了一晚之后,竟然就好了很多,不但痛得不明显,连青淤的印记都浅了许多。安樾想不出是何缘故,最后干脆不想。
之后他就开始去藏书阁禁区整理书册,也得益于他岚日仙君道侣的身份,每日常务司派来的通行舟都会等在起降坪,搭载他前往天门峰附二峰的藏书阁,这么多天下来,已经熟门熟路。
至于苍楠的突然转变,甚至连人都不见影子,他不是没有想过去主动寻找,然而直觉告诉他,对待苍楠这样的“天之骄子”,像其他人那样上赶着定然讨不了好,行动既然暂时受阻,一动不如一静。
好在司吉比他还着急,不用他主动问,就出于九嶷同乡和对他深切的同情,每日打探来的消息都会事无巨细地转说给他听。
回想先前苍楠对他的几乎“爱不释手”,安樾冷笑一声,若非自己早在圣子时候,听多了对“薄幸郎无情女” 的怨诉;目睹了美凤楼里前一刻还缠绵悱恻,转眼拿了钱就翻脸不认人的某子无情,他真的会以为苍楠对他真心实意。
还是过于乐观了些,安樾提醒自己,他虽知道问题出在那一晚,但到底是何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