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臻在祝寒栖家里又恋恋不舍地逗留了几天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家。他家一直是旅游过年的传统,一家人一起去一个温暖的地方度假,今年也不例外。他和哥哥时常会见面,但他的姐姐滕依依很少回家,基本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碰个面。
滕臻的母亲开始挑明了话题催促女儿的婚事,滕依依十分不悦:“大哥不是都没有结婚?”
佘敏月很不满女儿的忤逆:“你和你哥一样吗?他到三十岁照样可以娶,你还能再拖吗?你都二十六了!”
“急什么?我都说了我还不想结婚,能不能不要催我?”
佘敏月冷笑了一声:“跟卓总的儿子订婚委屈你了吗?我看你还配不上呢。”
滕依依气得转身就走。
滕臻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之前也听过父母言谈之间的意思——姐姐嫁到卓家是板上钉钉的事。他虽然不算特别了解,但隐约也听说过跟姐姐订婚的卓易扬不是什么善类,花天酒地玩女人闹过不少传闻,婚后估计也不会多收敛。他的哥哥原本也差不多是一样的货色,却又怕自己的弟弟沾染上那个圈子的坏习气,一直不太让滕臻和那个圈子里的人多接触,但滕臻或多或少也听说过一些。
他不像他的哥哥姐姐,他从没经历过家里的困难时期,他从出生开始就一切都很平顺,从小到大几乎没什么烦恼。父母和哥哥都不舍得让他承担什么重负,除了防着他学坏之外,一直尽其所能地给他一个普通小孩的成长环境,让他活得无忧无虑。
但此时看着母亲Yin沉的脸色,滕臻突然有些忧心。父母一直宠着他,顺着他,但是不代表父母就能接受他的全部,不代表父母能平静地接受他出柜——他的哥哥就是失败的例子。会不会有一天,一直对他格外温柔的妈妈也开始疾言厉色地逼着他去娶一个他一点也不爱的女人?
现在祝寒栖终于能平静地面对过年这件事。他的妈妈猝然离世后的那两年他一度对过年非常恐惧,过后却也慢慢习惯了。
无非也就是格外清净的几天而已。
那个时候祝寒栖还沉浸失去母亲的悲痛和茫然里,他的父亲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又结了婚。祝寒栖的母亲生前是个Jing明的会计,很擅长理财,给父子俩留下了不少遗产。祝寒栖的父亲迅速卖掉了一家人一起居住了二十多年的房子,把能变现的东西都变了现,拿出大部分给祝寒栖在大附近购置了一套不错的房子,之后便不闻不问,却对亲戚宣称自己再娶儿子气不过,不认他这个爸爸了。
祝寒栖接到了好事亲戚的教育电话才知道父亲在亲戚们面前的言辞。这样的电话虽然不多,却让他十分恐惧,也顺带害怕起过年来。他一直没想明白,父亲这样急切地想要逃离过去到底是因为无法面对母亲的离世还是对此如释重负,就像他一直也没想明白自己对自己的母亲到底是恨的更多还是爱的更多。
亲情也好爱情也罢,总归都有复杂之处,尘世间的凡人并不会因为某种关系中的特定身份而变得神圣。他在长大之前就看懂了成人的卑劣,所以在成长的道路上心里始终笼罩着一种不安。他很难信任别人,对于与人亲近一直很抗拒除了,陶凡。
陶凡是他儿时的邻居,也是他成长道路上最重要最特殊的朋友。他已经好久没见到陶凡,陶凡毕业后留在了美国工作,春节期间并没有假期,所以他也不再回国,一般都是父母赴美探亲过年。但今年陶凡会回国过年,会来见他。祝寒栖在孤寂又漫长的春节假期里等待着陶凡的邀约,一直等到了正月十五,陶凡才终于联系了他,说要请他吃饭。
陶凡约的是他很爱吃的一家火锅,他到的时候看到外面走廊里坐满了拿号排队的人。陶凡提前预约了位置,让他直接进去。火锅店内光线有点黯淡,他远远的看到角落的四人桌上有两个背影,心里一惊。
“寒栖!”陶凡也看到了他,有些激动,起身给了他一个拥抱,然后向他介绍身边的佳人:“这是我的夫人,高雯。我们上个月刚结婚,我带她回来过年。”
“新婚快乐,恭喜你们,”祝寒栖礼貌地笑了笑,“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还没给你们红包呢。”
“我们在美国办的婚礼,很简单的仪式,不收红包,”陶凡给祝寒栖递来一个小盒子,“红包就不必啦,但是喜糖给你带了。”
陶凡一直在和妻子说着儿时和祝寒栖之间的趣事。祝寒栖偷偷爬到他家找他玩儿,祝寒栖和他下棋总赖皮,祝寒栖和他闹脾气躲在他的衣柜里不肯出来祝寒栖得体地微笑着,很少打断他。
他透过火锅升腾起的热气看着对面的新人,有些出神。其实也没什么好意外,他自己过完年都已经二十九,陶凡比他还大三岁,现在才结婚根本不算早。
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他早就做好了笑着祝福的准备。
陶凡还不知道他爱过他,他们可以永远做朋友。
吃完饭三个人一起走出了火锅店。外面的街道熙熙攘攘,街边挂满了灯笼,不少人抢着揭下灯笼上的灯谜。陶凡静静地走了一会,看着空空如也的天空,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