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有个人能作为你的意义,那么你的价值是不是就能由此实现?
周介左滑了一下,眼皮子掀了掀,轻飘飘地瞟了一眼那一串号码,干脆利落地删了毒牙发过来的短信。
他脸朝下埋进枕头里使劲吸了一口气。
刚刚发了场大汗,烧退得差不多了,被子枕头都有些chaoshi,带着不怎么重的汗味,因为浸了chaochao的水汽,枕头上沾的洗发水的味道更浓了。
心脏的部位贴着床垫,砰砰砰砰跳着把平整的床单都给砸皱了起来。
周介突然觉得自己最初对裴舜之的那种对胃口的喜欢有点变味儿了。
他喜欢裴舜之的唇形,喜欢他懒懒坐在皮椅里发号施令,喜欢他不容反抗地挥鞭子,喜欢他手掌轻轻拍在后背帮他脱离情景。
这些喜欢都是应该的,理所当然。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
好像,连他用的洗发水都开始喜欢了。
周介猛的从枕头里抬起了头,他没一点犹豫地从床上翻了下去,膝盖着地跪坐在床边,手肘搭在床沿上,急急给了自己一巴掌。遮光窗帘还没打开,上边的碎花暗纹安安静静地晕着不怎么清晰的毛边停在眼前。
他就这么有些放空地看着窗帘,但也许不是在看窗帘。
裴舜之在出门之前经常忘记给屋子通风,这么多木制家具住着的房子,很容易就能积攒起沉甸甸的霉味,一点人气都没有。
门锁很轻地响了一声,门开了。
屋子里还是那股子沉闷的霉味。
裴舜之皱了皱眉。
他明显地表现出了失望。
本来以为家里会有周介的味道。
进门之前,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让现在的关系更进一步。
周介是个讨人喜欢的奴隶。
各方面、各种意义上的讨人喜欢。
裴舜之一向不喜欢有人侵入他的生活,也是第一次,他突如其来地有了种想法,或许可以试一下发展长期圈养式的调教,如果是周介的话。
不当作游戏。
而是真真正正地接纳周介成为这个家的一员,成为这个家里最受宠最任性的宠物。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周介特殊。
可能源于周介这个人本身,首先,他被吸引了。然后越靠近越想要去拉近他,越拉近越清楚明白地知道这个人包裹着多么厚重的一层茧。
那茧底下,可能是血泪腐烂的死灰。
更可能,是冲破了雨幕义无反顾冲过来的鲜活强健的生命体。
他上楼,打开门。
周介背对着他,跪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其实仔细闻,空气里的沉闷不通风的霉味里边,其实没有了荒凉的孤独。
那就是周介的味道。
不鲜明不夺人,但是细细绕绕地一直在改变着什么。
裴舜之不自觉地抬了抬嘴角。
看着周介有些塌着的肩膀和被睡衣裹起来的后背。
他问:“舒服点了吗?”
周介不说话。
甚至没有给出反应。
裴舜之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带上了笑意,很少见到周介以这种方式撒娇的状况,多数情况下,他总是懂事理智,即便是顶嘴也总是能把握好度,成熟得一点不让人Cao心。他很少任性。
“我回来了,小奴隶。”他说。
周介还是没有吭声、没有回头。
可能是在发呆——正常情况下应该给出这么一个解释。
但不知道为什么,裴舜之却突然想起了很久之前的一次相似的情况。
说周介是第一次使性子是不对的,其实之前还有一次,是他从背后喊住他的时候,他没停下,像是赌气似的。
裴舜之或许从来没有想过周介为什么近乎偏执地一定不让视线离开他,看着他,无时无刻。
不是他迟钝,而是他不在乎无关紧要的事情。
他简单地认为这是因为周介缺乏安全感,却不愿意去深想原因。
所以现在才察觉出来不对劲儿,是源于他的自负以及不重视。
有种猜测在冒头,但又自觉缩了回去。
他觉得自己的猜测很荒谬,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求证一下。
就在这个时候,周介回头了。
他还有点不太能习惯从门口照进来的光,眯了眯眼睛,看到裴舜之以后,好一会儿都有消不了的茫然凝固在眼睛里。
他狠狠憋了一口气,提在了喉咙里。
脑子转了好几圈,诸如裴舜之是什么时候到了身后,有没有和他说话,自己该怎么应对,会不会欲盖弥彰。
他看着裴舜之,大概一秒钟,或者两秒钟,然后他舒了这口气。
所有的掩饰应对都不需要了,他觉得。
他仰着头,看着裴舜之,笑了。
像是冰棱后边透过了刺眼的阳光,第一滴融化的冰水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