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是主人啊。”周介迷迷糊糊喃喃出了声音,其实根本没发出来声音,嗓子因为发烧有些干,有些失声。
裴舜之从背后贴着他,一动不动地搂了好一会儿,才翻身下床倒了杯温水回来,把吸管递到了他嘴边。
周介有些急切地往下咽水,水在喉咙里小小地呛了一下,他憋住了没有咳出来,水划过气管带来了热辣辣的不适感。
裴舜之却发现了,把吸管移到了一边,捋了捋他的胸口,提醒他,“慢点。”
周介还是不怎么清醒,茫然地半抬着眼皮,眼前也不怎么聚焦,短暂地没分清还是不是在梦里。他用一种黏黏糊糊的语调,张口喊了声,“主人——”
他现在有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哪个周介。
是害怕的那个,还是不怕的那个。
“我在呢。”裴舜之拿手掌摩挲他的侧脸,嘴角翘着,“就在这儿陪着你。”
周介嗯了一声,不知道看没看清楚,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张嘴只比划了个模糊的口型,“不怕。”
也不知道是对着谁说。
裴舜之拿来了一支电子温度计,对着他“嘀”了一声,看了看温度,37度3,还是低烧。
周介半梦半醒,发烧这种昏昏沉沉的状态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尝试过了。
依稀能记得小的时候经常生病,经常是发烧连带着嗓子疼得厉害,就像是喉咙里结了一层干燥的蜘蛛网。应该是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之前了,那时候他妈还没发现他爸爸跟着男人进宾馆,Jing神没出问题,对他也像是天下所有母亲一样,会在他发烧的时候陪着不睡觉,半夜开着家里的灯,把苹果切成小块小块地给他往嘴里送。凉丝丝的汁ye在嘴里化开,一直凉到喉咙里。
长大之后他就不怎么生病了。
最近的一次发烧大概还是在上学的时候,因为备考太累,考完试之后就开始浑身发软。他那个时候躺在校内的小出租屋里结结实实睡了三天,睡醒就起来吃点东西,吃完之后再躺回床上接着睡,大夏天盖着被子不开风扇,断断续续睡了三天,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床单都chaoshi得不像话。
那次发烧之后他有点恍惚,坐在床上好些时候都没反应过来,凉气儿顺着他的心口往外冒。那是他第一次发现,原来他活得这么孤独。
就算是这三天他就这么睡死过去,怕是也没什么人能发现。
他是一个人。
没爸没妈没爱人,不需要别人也不被人需要。
在这个世界上他可有可无,没有存在的价值。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第一次开始思考人活着的意义。因为没有价值,所以没有意义。
本质上来说,周介的人生态度并不消极,但是从一定角度来说,他又是最消极厌世的那类人。因为找不到活着的意义,所以一定要好好活着找找意义,的那种消极厌世。
人体的学问其实很高深,他潜意识里觉得自己不能生病,到现在为止就真的没再生过病。
这回的发烧对他来说始料未及,但是回想一下白天出了一身汗还出门出冷风的情况,又是在情理之中的。
不过隐约还是有种奇异的感觉,可能他心里觉得在裴舜之这里他是受到照顾的,所以才能肆无忌惮地放心下来发烧一次。
其实偶尔人还是应该生一次病。
?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裴舜之再来到床边的时候身上是刚洗漱过的清凉味道,裹挟着凉气,牙膏的薄荷味软软地往外散着,周介勉强睁了睁眼睛。
眼皮掀不开。
就像是高中下午第一节课正好上物理的那种感觉。
不过他不敢闭眼,单凭着意志力模模糊糊看着裴舜之,怕他要说什么要问什么,自己听不见。
裴舜之蹲在床边,用指腹磨了一下他的嘴唇,“你继续睡,我出去处理点事情,中午之前回来。”
周介也许是眨了眨眼睛,也许是点了点头,总之,得到这个不知道算是指令还是叮嘱的话之后,支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被子里有裴舜之身上的味道,凉凉的苦味被熏得暖烘烘的,混着一点不腻不浓的洗发水沐浴露洗衣ye消毒ye的味道,还有些很淡很淡的从他身上直接散出来的烟草味、酒Jing味。
周介睡得很安心,比自己窝在自己的小屋子里要安心不少。
至少不会连死了都没人知道。
这个世界上有人记着有个他,有人会在离开他之前告诉他,会早点回来。
如果价值真的有一个具象的概念,这就应该是了吧。
他还是在做梦。
不再是以第三人称的形式。
他跪在冷硬的瓷砖上,可能是在浴室里,四周有暖洋洋的雾气,沐浴露的香味,还有裴舜之身上的味道。
身上沾满了水珠,还有薄薄一层没洗干净的白色泡沫,顺着皮肤往下滑,在膝盖底下聚集小小的一滩水痕。
他大张着嘴,伸出舌头舔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