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嵇子明早早地前往狴犴司等着。一盏热茶尚未凉,就见越容身着紫色交领大袖翩然而至,见着他就笑道:“二殿下怎么来得这么早。”
“这不是事关我能不能留下来,总归是要上心的。“嵇子明一口饮尽了茶,放下杯子站起身。
两人一前一后往诏狱深处走去。诏狱里终年不见太阳,Yin冷chaoshi,夏日里都能叫人打个寒噤,配上左右牢房时有时无的惨叫声,渗人得紧。
越容一副习惯了的样子,还能转头同嵇子明闲聊:“你还真要谢谢这被贪的白银,不然你这仗打得再漂亮,陛下也最多给些赏赐,哪里会把你诏回来。”
“谢什么谢,表哥你是没上过战场话才说得这么轻巧。”说到这白银嵇子明火气就上来了,“断粮断了快半个月,将士们都把树皮给啃了。我叫是没办法不得不领兵突袭,被那塔刺首领一刀劈在胸口——那伤你昨天也见到——再深个几寸我就能马革裹尸了——”
“别说这么晦气的话。”越容眉头一蹙,打断了嵇子明。
被这么一喝,嵇子明的声音也小了下来,嘟囔道:“我倒看看是谁害得我们狼狈成这样。”
越容还想说什么,那关着白侍郎的牢房已经近了,行刑的声音隔着木栅传来。
“咻——啪!”
鞭声破空,给那被绑在刑架上的人身上又添了一道血痕。那人却是连哀嚎都嚎不动了,只是抽了一抽,又挂在刑架上无意识地抖着。
行刑的小吏已经在这诏狱里等得不耐烦了,挑着那人小腿上被夹棍夹出的淤青使劲踹上一脚,Yin阳怪气道:“白侍郎,您也是年过不惑的人了,早些交代了您贪的五万余两白银的流向您也能少受些罪,何苦在这儿倔着呢?怕不是要越大人亲自来审您您才愿意招?”
“我……我不曾贪……”白侍郎哑着嗓子吐出了几个字,呕哑嘲哳,仿若腐朽的木柴崩裂一般,“越容竖子……捏造罪名构陷忠良……”
话音未落,又是一鞭子抽了上去,激得白侍郎一口气上不来,竟就这样生生厥了过去。
那小吏着急忙慌地掐着白侍郎人中、中冲二xue,抬头才瞧见门外的越容与嵇子明,赶忙迎了上来。
越容声音和煦如春风:“自己在那儿忙活什么呢?天气热,叫几个人来帮白大人去去暑气,清醒了再审。”
小吏唯唯得应了,又高声唤来几个人把白侍郎拖了出去。他虽不认得嵇子明,但瞧着这华贵的衣衫也晓得面前人身份不一般,赶忙小跑着去搬了两把有扶手的椅子放在正对着刑架的干净地儿,这才恭恭敬敬地请两人落座,半弓着腰在一旁谄媚得笑道:“越大人怎么亲自来这腌臜地儿了?小的已经按您的吩咐,三天只给他干粮没给一滴水,想必这白侍郎已经撑不了多久,马上就能招了那银子的走向。他一招供,小的立刻就把他的供词呈上来,不敢有片刻耽搁!”
见越容不搭理他,那小吏又转向嵇子明:“这位大人瞧着眼生,可是……”
“没话说可以闭嘴的。”没等嵇子明开口,越容便冷冷地开了口。那小吏自讨没趣,也就低下头装自己是木头做的人。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几个小吏又把白侍郎拖回来绑在刑架上。污水晕开白侍郎囚服上的血迹,滴滴哒哒地往下淌。
嵇子明坐得偏了些,白侍郎勉力抬了眼往前看看只看得清越容的脸,见他气定神闲地坐在那儿,使尽力气啐了口唾沫:“越容竖子!当年你爷爷越太傅,淡泊明志,诲人不倦,多少文人以获越太傅提点一二为荣,可谓是桃李满天下!尔父越左丞亦是品性高洁之人!越家满门忠烈,怎么就出了你这个颠倒黑白的小人!你对得起先帝赐给你爷爷的那块免死金牌吗!”
旁边嵇子明听了神色一紧,越容倒是脸色都没变,仿佛那些扎心窝子的话里的主角不是他,只是等到白侍郎骂累之后才开口说道:“越家满门除了我,五年前就已经踏上轮回了。您要是从这儿出去了有兴致费心找找,说不准还能找到我爷爷他投胎的人家,到时候还要劳烦您替我这不肖子孙给他告个罪。”
白侍郎被气得连连咳嗽,嘴唇翕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越容似是想到什么有意思的,吊起一双桃花眼盯着白侍郎看了会儿,勾起嘴角道:“您也说了,我爷爷桃李满天下,多您一枝不多,少您一枝不少。白大人不如想想怎么替冯家编那笔饷银的走向,编得好了说不定冯家还肯把你全须全尾得保下来。”说罢又转头对嵇子明道:“看也看到了,走吧!”
白侍郎愣了愣,打量了嵇子明几眼,终于把这张脸同五年前的二皇子对了起来,竟是直接落下两行浊泪,哭喊道:“二殿下明鉴啊,我是真的不曾贪那笔饷银,那五万余两白银经我的手是一毫一厘都不曾少,怎么就到不了牧庸关我是真的不知情啊,二殿下明鉴啊……”
越容声音拔高了些:“走吧!”
“二殿下!”白侍郎见状扯起嗓子喊道,“越容已不是五年前的越容了,您万万不可信他——”声音里夹着血腥气,凄厉而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