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疼他痛,他陪着。
可他一点也不想让他疼。
沈濯说,“我不想看他受苦受疼。”
钟停鹤问他:“你可想好了?阿芙蓉最易上瘾,一旦用了,他下辈子便再也离不开它。与其这样叫他人不人鬼不鬼地活——”
钟停鹤一顿,“你倒不如直接给他一个了断,叫他体体面面地死。”
“不。”沈濯固执地盯着床榻上人的容颜,“我不会叫他离开我的。死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沈濯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他紧紧抓着纤细修长的指骨,一字一顿,“这天下都是朕的。区区一点阿芙蓉,他便是吃一辈子,我也定会想方设法为他寻来!”
“……如此。也罢也罢。”钟停鹤长长叹一口气,起身一脸怜悯地看着两个人:“希望来日//你不会后悔。”……服下阿芙蓉后,林惊云眉宇间果然舒展了许多,沉睡之时也不复当初那般不安稳,连脸上甚至都有了点血色。
沈濯彻夜未睡,一直守在他身旁,看着那人唇角泛起一点笑意来。
梦里,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烛火昏黄中,他轻轻伸手覆上那人的眉眼。
哥哥,你笑了。
你是不是梦见了什么呢?
那……在这个让你感到快乐的梦里,有没有我呢?……阿芙蓉膏,真是个好东西。
第21章 该笑我
五年前。
白玉京靠北,每每到了冬日便是严寒难耐。
林惊云方才跟一群狐朋狗友从花街酒巷里胡闹回来,手里一面托着酒,见林隽在门口急的如同热锅上蚂蚁,当下便乐起来。
手里的缰绳一勒,林惊云跨坐在白马玄渊身上,慢悠悠顶着雪走回府,朗声笑道:“今儿个天寒,我早已告诉过你不要来等我了,怎的还是出来了?”
林隽见了他如同见了主心骨顶梁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来,粗喘着气帮他拉住缰绳,扶林惊云下马:“二公子……二公子,宫里头出事了。”
林惊云彼时喝得双颊通红一片,眼底也不甚清明,他靠着玄渊的背想了想,却没想起个所以然来,披着雪白狐裘的身子摇摇晃晃,若不是林隽扶着他,只怕他早便倒在雪堆里了:“宫里头的事?莫不是姑姑还心疼她那只孔雀鸟儿——”
“也罢也罢。”他摆摆手,晃悠着往府内走去,脸上明媚笑着,“为着这事父亲可是狠狠罚了我一回,我记着教训,下次便再也不敢从姑姑那顺东西了。左不过我回头找商诀为姑姑再寻一只便是。”
林隽满头大汗,急得几乎快要结巴:“二公子,这回可不是为着这个!”
林惊云疑惑道:“不是这个,那还能还有什么?”
“……是六殿下身边的阿瑞要被处以蒸刑啦。”
林隽顿一顿说:“六殿下托人修书一份,指望着您来救他呢。”
他扶着林惊云跨过高高的门槛,却不想后者醉得厉害,脚底下轻飘飘的如同踩了云,连带着耳边也嗡嗡作响,根本听不甚清晰林隽在说什么,两人勉强走到院内中庭,林惊云耍起酒疯,一句话也不说,竟直直把林隽推了出去,而他自己没了支撑,也径直倒进漫天大雪里。
酒气熏得心肝脏几乎烧了起来,浑身蹿着一团火,现下经雪一落,倒是畅快淋漓,身上霎时间舒坦了不少。
不多一会儿,林惊云便就着大雪沉沉睡了过去。
那时候林惊云尚且年少,正是爱玩的年纪,又兼少年体魄不怕折腾,便理直气壮地想怎么玩便怎么玩。谁知这一回暑寒相交,两股气竟一股脑将他自诩硬气的体魄折腾的高烧三日,整个人身上烧得跟个火炉,脸上红了一片,嘴里也喃喃着不住说着胡话。
沈孤城听说他病了,便放心不下过来看望几眼,正赶上林惊云喝了药刚睡不久,便等在他身旁用绢帕浸了热水为他擦身子。
少年人肌肤如雪,锁骨深陷,沈孤城有些出神,绢帕缓缓往下移,他此时正是心猿意马之时,冷不丁却忽然听见睡着的人嘴里喃喃说了一句,心底那些旖旎心思被好奇取代些许,沈孤城停了动作,俯身到他唇边,想听得真切一些;却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床上的人有动静,心下便疑是自己听错了。
然而待他洗净了绢帕,再次为他擦拭身子时,这回却听得清楚了。
他听见林惊云说:“入宫,我要入宫。我得帮帮陵秋。”
沈孤城的动作一顿。
他转头瞧了眼窗外大雪,仍旧不急不缓地为林惊云掖好被角,忍不住用指腹点了点他额上朱砂痣,轻声笑道:“清衍好糊涂。陵秋是皇子,身份尊崇,要什么没有?你现在这副样子又能帮他些什么呢?”
雪越下越大。
宫内的朱墙碧瓦几乎看不见本来颜色,长长宫道内几抹人影也只能勉强分辨得出。
阿瑞浑身是血,他被两个侍卫死死摁在地上,身子不停颤抖,脸色被冻得乌紫,他颤抖着唇瓣,血里带着哭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