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怀瑾叹息道:“钟太医这几天给人用了阿芙蓉,虽说还没醒,不过钟太医说,他如今分不清什么是梦里什么是梦外,大概是感觉不到疼了。”
“好啊。”沈濯喃喃点头,想起从前林惊云也曾给他下过厨房、做过糕点,味道都是甜的:“受不着疼是好事,朕很高兴。”
他说着僵硬地直起身,唤来宫人为他洗漱更衣准备上朝,回头嘱咐道:“李怀瑾,叫钟停鹤好好照顾他。朕下了朝便去看他。”
李怀瑾俯身应是。
朝堂之上,因着林惊云久久抱病不上朝,皇帝也不允许人去探望,诸臣子没了主心骨,近来已经隐隐有了分党结派之势。
这时候又恰逢北野余孽流窜在东齐各地,留下许多煽风点火的妖书,引得全国各地都有大小叛乱,事情传到朝廷之上,沈濯当即便震怒不已。
“朕原以为给他们安抚,甚至迎娶北野三公主为后,便已经是给他们大赦,可这些人竟这般贪心不足,竟意图扰乱皇权,如此种种朕实在不能再忍。”
沈濯冷笑一声,目光如同一匹年轻的狼王。没了林惊云的辅佐压制,他将利爪和獠牙尽数亮出,从前人或许会以为他不过是个ru臭未干的病猫,现如今看清了他藏在妥协底下的狼牙,便也没人敢轻易惹他了。
青年天子高高居于皇位上,冷冷下令:“陆青弋即刻带兵出城,围剿乱贼。一旦捉到北野余孽,就地正法,不留活口。”
此话一出,朝野皆惊。
当下便有大臣出来劝阻:“陛下此举,也得顾念皇后娘娘和天下百姓。战火纷扰,东齐底子本薄,若是再因此失了民心,只怕陛下——”
他这话没有说完,给沈濯留了十成十的余地。不多时又出来几个人,声泪俱下慷慨陈词,漂亮话说了无数,字里行间皆是要沈濯收回成命,不可滥杀无辜之语。
一下子好像又回到当初刚登基的时候,他左右身旁除了一个林惊云和一个陆青弋外再无旁人,万丈高楼凭空而起,他端坐在世间最高最冷的地方,原以为从此往后没有人敢对他说一个“不”,然而俯瞰众生时却只能看见这些人明里奉承他、爱戴他,背地却撕开面具嘲讽他不过是侥幸上位;乃至于后来这些人连装都不肯装,直接当着他的面大肆嘲讽。
脑子嗡鸣了许久,好半晌,沈濯忽然听见殿下一个浑身雪白的身影出列拱手,朝他笑道:“其实陛下也不必如此急着杀那些北野余孽。”
沈濯看着沈孤城的身影,眸子里闪过一丝诧异。
半晌他缓缓开口:“……安王这是何意?”
后者似是没差距到他的目光,仍旧气定神闲道:“东齐之中,若论谋略韬略,只怕还没人能比得上摄政王。因此臣想,陛下与其因着一时冲动酿成大错,倒不如——”
果不其然,摄政王三个字一出,哗然如菜市场的朝廷登时安静下来,众人纷纷看向站在殿中央的沈孤城。
沈孤城:“倒不如先去问问摄政王。那位如今还在宫里养病,想来若是他的话,陛下总该能听进去一些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
沈濯面色苍白,刚要说话,便见李怀瑾从他身侧走来,覆在他耳边低语。
“陛下,方才钟太医着人来报,王爷他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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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户部尚书林折水任内亏空,着降为通政司参议,其兄林惊秋藐视圣威,褫夺大将军封号,降为步军校。
“哗啦——”
一身金钏宝珠的女子粗喘着气跌坐在寝殿之中,她身前,摔碎的碗盘碟盏打了一地,整个地面狼狈不堪。
太后死死盯着殿门外把手着的一路侍卫,蔻丹颤抖着指着为首那人,厉声大骂:“放肆!哀家堂堂东齐太后,岂容你一介侍卫拦在慈宁宫正殿?!滚,都给哀家滚出去——”
那人不卑不亢朝着太后略略一躬身:“臣下只是听由陛下差遣,太后娘娘息怒。”
“……你说皇帝?”太后不可置信瞪圆双眼,声音越发颤抖,她坐在地上大笑出声,鬓上朱钗散落一地,笑着笑着却没了声,眼底Yin冷有如实质:“反了,都反了。去。你既说是小皇帝叫你如此做,那你便寻他来,哀家有话要跟他说。”
“这……”
那侍卫正犹豫,却听见身后传来一个清冽淡漠的声音。
“姑姑。”
他侧过身看去,却见一个青年人穿戴齐整,一身灰炮加身,头发用乌木簪子挽着,面上病容苍白,却仍挡不住那双眸子灿若明星。
——这人正是久久抱病静养的摄政王林惊云。
太后甫一见他也是吓了一跳:只见这人没了当初容光焕发时的影子,病气缠身,嘴唇发白,整个人身上没有一丝人气儿,倒像是个四处游荡的游魂。
“……你怎么来了。”
太后吓得不轻,好在有人扶着才没有倒下去,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眼底倏地掉下一颗泪来:“平安,平安。你叫你哥哥来,叫他来好不好?”
林惊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