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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宫倒腾半天,钟停鹤抹了把头上渗出的汗珠,回想起那人身上的伤痕仍旧心有余悸,拿了东西便要逃之夭夭,不想刚到殿门口便被沈濯一把拦住。
“钟太医留步。”
钟停鹤只好作揖拜道:“陛下何事。”
“……他怎么样了?”
“怎么样?”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起来就叫人生气,钟停鹤几乎快被气笑了,他吹胡子瞪眼,只是碍于君臣有别忍着没有上手揍人:“陛下您自己干的事,难道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么?”
他顿了顿,一五一十给他陈列罪状:“他数年来寒气侵体,伤及肺腑;又日夜殚Jing竭虑,心脉受损;如今您这把火往他身上一烧,就没有活路啦——”
他冲着沈濯摆摆手,提起东西转身便要走:“别费力气啦,我看陛下还是趁早收拾出一个棺材给他,别叫人受这份罪。”
沈濯心底一沉,伸手拽住钟停鹤的衣袖:“钟太医,你不能走。”
钟停鹤眉头一挑。
沈濯接着道:“你得救他,他不能死。”
钟停鹤沉默不语。
眼前这人像是疯魔了一般死死拽着他,眼神一直落在翠微宫,却像是透过这座宫殿看向不知什么地方,像是刚哭过,又像是没有,他深吸了一口气,才说:“他不爱我,但我却不能没有他。”
钟停鹤莫名其妙地看着年轻帝王,觉得自己也该为他开一副治脑子的方子。
沈濯不清楚他所想,仍旧只是兀自喃喃着,“你们都不明白……你们都不明白——”
我爱他爱到骨子里,我卑微地奢求他的爱意,我为他而活,可是他却视若无睹,他把我这颗心狠狠摔在地上,不论天涯还是咫尺,他看得见我却如同没有我这个人一般,我爱他,可我更恨他。我以为我跨过了母妃这道坎便可以和他在一起,可他根本从身到心从未给过我——
“我可以做你的娼/ji,可就是不能爱你。”
他只是拿我当寻欢作乐的恩客。
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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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
还是没有醒。
林惊云一连昏迷十日,这期间乌其儿从长乐宫直接搬到翠微宫偏殿,为着能照顾他方便一些。
因为是冬天,伤口愈合得虽慢了些,但胜在不易发脓发炎,乌其儿替他擦拭身子,将他有些发白的鬓发挽起用簪子固定。
他从前最爱干净,乌其儿做完这些又在殿内燃起熏香,梅花清冽香气冲入鼻尖,叫人能多少安心一些。
像是他还醒着一般。
梦里林惊云也睡得不安稳,眼皮下他的双眸不住转动着,眉头紧锁,像是见着了什么梦魇,挣扎不安。
钟停鹤说他身上不能随便动弹,若是伤口迸裂,只怕会更疼。
乌其儿坐到他身侧,握着他的手放进自己怀中。
林惊云背上不能压迫,因而只穿了薄薄一件里衣,乌其儿又怕他冷,在他身下垫了狐裘。
不多时,林惊云紧闭的双眸中滑下一道清泪。
他哭了。
小皇帝囚禁他折辱他时他没哭过,烈火在他背上烧起来的时候他也没哭过,甚至于承受了非人痛楚时他也只是死死咬着绢帕一声不吭。
但现在,他哭了。
乌其儿眼睛一酸,豆大的泪珠掉落在地面上,打shi了暗红纹理的薄毯。
她捧着他的脸,用指腹拭去眼角的shi意。
她说,“你这辈子活得太累太清明,所以在我这想哭就哭吧。”
第20章 阿芙蓉
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林惊云日益可见的消瘦下去,任凭钟停鹤给他上最好的药也阻止不了他的衰败,沈濯每每只敢站在重重帘幕之后看他,乌其儿见到他双目如同要喷出火,指着他毫不客气叫他“滚”。
“你就是个懦夫!”
乌其儿毫不客气道,“你以为你是爱他,可你将自己最肮脏腌臜的欲望强加在他身上,他本可以逍遥任性一生,全都叫你毁了,全都叫你毁了!”
“他这一生没做坏事,为什么会这样?”
她越说越激动,最后竟止不住弯下腰跌在地上,掩面哭泣出声。
沈濯站在林惊云的床榻边,目光放空,喃喃道:“我毁了他……我毁了他——”
“可是,”沈濯双目通红,神情看着并不比乌其儿好多少:“可是他也毁了我啊——”
钟停鹤恰此时打着哈欠挑帘进来,见两人神情一个比一个哀切,端着药莫名其妙道:“人还没死,就都提前在这儿哭上了?”
沈濯神情略略平稳了些,转头问他:“既然你说我哥哥他没死,那为何还一直没醒来?”
钟停鹤“嚯”了一声,气得几乎笑出声来:“你当我是阎王老子?医白骨,活死人?趁早醒醒吧陛下,实话告诉你,你便是这样用汤药吊着他,这人也未必能醒过来。他如今背上的伤就是在叫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