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玉案抬头,听沈濯在席上说道:“萧将军来晚,若是不罚,只怕群臣皆要怨怼了。既如此,便叫萧将军自罚三杯,权且当做罚过了。”
萧玉案哈哈大笑,抬手举起一杯酒仰脖一饮而尽,而后咂咂嘴道:“好酒!”
一杯饮后,他兴致似更高了起来,毫不犹豫将剩下两杯酒一应下肚,咣当一声将空了的酒杯扔回案上。
他拱手一拜:“臣业已领罚,陛下这回可叫臣入席了罢。”
沈濯平素最喜欢他这股豪放劲,见他将酒饮尽,便摆摆手笑道:“将进酒,杯莫停。朕向来知晓萧将军不拘小节,罚也发过了,入席罢。”
不多时便有歌舞上席,众人觥筹交错,把酒言欢。
沈濯举一杯酒侧身向林惊云笑道:“哥哥,你说这宫里的宴饮,比之秦淮宴如何?”
林惊云只得也拿起身前盛了酒的金杯:“宫中宴饮是国宴;秦淮不过是文人墨客摆着玩的罢了。”
他说罢,在沈濯目光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而后手腕一翻,将空了的酒盏倒举过来,脸上难得露出一点笑意。
沈濯便也在他眼皮子底下,将杯中酒一滴不落地落进肚子。
对酒罢,沈濯盯着他的脸,忽而皱眉问道:“哥哥,你脸上这是怎么了?我瞧着似乎红了一块儿。”
他说着便要伸手去碰林惊云脸上发红的地方,却被后者侧过脸躲开。
沈濯一只手僵在半空中,神色在灯光底下晦暗不明。
好半晌他收回手,一面盯着林惊云脸上神色一面开口道:“这会儿该去放河灯了。我们这便走吧。”
东齐七夕家家户户必放河灯,便是宫里也不例外。据说河灯能带去对已故亲人们的思念,也便是因此,成了东齐每年来必不可少的一件事。
宴饮众人皆随着沈濯来到白玉京的护城河边。
沈濯和太后身后便是林惊云和沈孤城,他转头对林惊云道:“哥哥,你来陪我一起放河灯。”
他这话说得不留余地,林惊云不好推脱,上前一步拿起一盏灯笑了笑:“也好。”
放河灯时所要行的礼数极多,三拜九叩、焚香祝祷,这一桩桩一件件都要静心仔细,待到两人将河灯送入水中时,业已过去了一个时辰。
林惊云朗声道:“愿祖辈佑我东齐国运长盛,百姓和乐。”他说着,俯下身子深深叩首,额头触着青石板上,微微发凉。
身后文武百官见此纷纷撩袍跪地,齐声道:“愿我东齐国运长盛,百姓和乐。”……几番礼数下来,众人皆疲累不已。
也不知是哪两个官员暗地聊天抱怨,却听得一声“嘁,都不过是以色侍主罢了。”
他这一声不可谓不大,林折水听得脸上一白,赶忙便抬头去看林惊云的脸色,好在对方似是离得太远没有听到,倒是没什么反应。
太后手里仍旧捻着一串佛珠,此时忽而开口:“皇帝登基后也有三年了吧。”
沈濯道:“是。”
太后遥遥望着渐行渐远的河灯,眼底被波光映得潋滟。
她道:“中宫空悬,你如今也大了,也是时候该选一位皇后帮你照料着了。”
此话一出,四下当即静默下来,似是一根针掉下来的声音都能听得清。
沈濯仍旧笑着,他理了理衣襟道:“母后何必如此着急,朕尚且年少,这些事来日打算着便也罢了。更何况——”
他顿了顿,慢条斯理地看了一眼立在自己身后那人,又笑得缱绻温柔:“何况朕一身心思全在哥哥身上,因而早已没了要纳后的念头了。”
他这话一出,林惊云一颗心徒然往下一跌,浑身不由自主的一凉,这股彻骨凉意过后便是四肢百骸的滚烫热意,烧得他身子颤抖,几乎快要站不住脚。
——他知道自己心底最不愿被人提及、最不愿露给人看的那一道埋了蛆虫的烂rou就这么由他说出来了。
往来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刀芒,几乎就要一寸一寸将他凌迟;有人避开他窃窃私语,可这些人谈的什么话头又有谁人猜不到?
然而纵是如此,沈濯仍旧不肯放过他,他回过头将目光钉在林惊云身上,一字一顿问他:“哥哥,你说是不是?”
林惊云唇瓣颤抖,整个人单薄如浮萍,脸色更是差到极点。
他道:“陛下……说的是。”
不过是如此五个字而已,却好像用尽了他一辈子的力气,也充满了他一辈子的绝望。
第9章 道无情
半月后。
“都是真的么?”
宁微云拱手一拜:“回陛下,都是真的。为防打草惊蛇,臣已命人暗中调查此事,陛下放心便是。”
沈濯的脸色在烛火底下看不真切,他又捡起案上密折略略扫了几眼,这封密疏里旁的都不重要,待到视线落在“结党攀附”几个字时沈濯才堪堪顿了一下,脸上微微有些变色。
沈濯道:“摄政王可都知道这些事么?”
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