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久经沙场,脸上覆着半张银面具,剩下露在外面的脸深邃如刀刻,只是上头还有几道淡去的疤痕。
林惊云道:“此番北疆一战,将军大胜而归,还未曾恭喜,今日在此一并贺过。”
他二人年少相识,一个从了文,一个从了武,当年萧玉案也曾极力反对林惊云扶六皇子登基,然而即便他仍旧执拗而行,萧玉案也不曾背离于他,因而两人乃是知交的故友。
萧玉案道:“若非是王爷肯叫陈先生送锦书来,只怕我一意孤行,反倒是要坏了大事。”
林惊云笑道:“将军性子急。”
他两人正说了会儿话,却听殿前有太监高声叫道:“入朝——”
于是诸位官员鱼贯而入,但见沈濯拂开龙袍端坐于皇椅上,见了萧玉案竟是笑了一下。
诸大臣皆到,沈濯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林惊云身上,对身旁太监道:“给摄政王赐座。”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不敢言语。
林惊云依言落座,却听沈濯叫了声萧玉案名字,后者应声出列,拱手一拜道:“臣萧玉案,恭请陛下圣安,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沈濯轻笑一声,叫他起身:“萧将军刚收了北疆,乃是我东齐的功臣。朕自听到战报后大喜过望,只是不能亲自接了将军回京。”
萧玉案拱手抱拳:“臣下何敢!”
沈濯摆摆手,道:“此番北疆一役算是除却了朕心头大患,各位拼死沙场的将士们封赏自是不能少;只是如今仍有一样——”
沈濯顿了顿道:“北疆战俘军民二十万人,若是一律收为贱民,只怕国库空虚,这些人也养活不得。不知你们可怎么想?”
不多时便有几个人出来献策,这些人或主杀或主和,只是一个个说的慷慨激昂,主杀的讽刺那些不杀之人乃是妇人之仁,留下此等亡国之徒只怕日后会翻覆出云雨来;而那些主和的反过骂那些人都是目光短浅的鼠目寸光之徒,一时间两伙人又争执起来,吵闹不已。
沈濯一面笑意盈盈地拄着下巴听,似是分毫没有为了这些人而发怒,反倒摆出来看戏的架势。
这些人吵了好半天,没吵出来个所以然来,沈濯意兴阑珊,若有所思看向萧玉案:“萧将军,你在北疆数月,心下以为当如何?”
萧玉案道:“两国交战百姓无辜,不如仍旧留在北疆耕种,每年按数上供便是;倒是那些战俘倒是可以充军入贱籍,打压北疆余孽势力。”
“如此。”沈濯点点头,“便容朕再议,退朝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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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书房内。
沈濯似笑非笑一般看向颤巍巍跪在地上的宋御史,神色晦暗不明。
那人脸上冷汗迸出,双手颤如筛糠,脸深埋其中,似是这座上的不是皇帝,而是一只能将他剥皮拆骨的凶兽了。
好半晌,沈濯幽幽开口道:“你说你都是亲眼所见?”
那人听他这般问,登时双手撑地,额头重重磕在石板上,急道:“陛下明鉴!这都是真的啊。”
沈濯笑了声,而后缓缓道:“便是朕,也要叫一声摄政王‘哥哥’,怎的连你一个小小御史都能看见他干了些什么,和谁说了话,和那人说了什么?”
他手里仍旧把玩着一枚玉佩,这玉佩乃是这宋御史暗地里叫人从那玉娘身上偷下来的,其上清衍二字劲瘦飘逸,的确是林惊云的手笔。
宋御史仍旧簌簌抖着身子,不敢说话。
沈濯懒懒抬眼,紧接着,他拎起那枚玉佩,劈头盖脸地朝宋御史脸上狠狠砸去。
宋御史挨了这一下,额上泼天盖地鲜血流了一片,他拖着那条血迹哭天抢地道:“陛下!陛下,臣说的都是真的啊!臣冤枉,臣冤枉啊——”
沈濯微微笑着,起身理了理身上衣褶,气定神闲道:“如何冤枉,还是等宋御史他日托梦,讲给朕听罢。”
待到宋御史挣扎着被人拖出去,沈濯叫来陆青弋问道:“摄政王进宫了么?”
陆青弋道:“早些时候业已来了,只是那时候你还在气头上,我便没有说。”
沈濯点点头道:“那便走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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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昭狱。
狱中皆是昏暗Yin沉的火烛,狱卒带着皇帝和摄政王两人一前一后拐过一道拐角,而后来到最偏的一座牢狱内。
这里火盆的炭火烧得通红,只是牢里却仍旧冷得彻骨。
狱卒搬来两张椅,伺候着二人坐下观刑。
刑架上的人乱发披散,身上受了深深浅浅的鞭刑,有一块皮上还被炭烙得黑了一片,已经不大能看出人样,一旁太监拎起一桶污水,毫不客气地从头顶浇下,架上那人一个机灵,挣得整个木头架子都晃了一下。
林惊云心下微跳,偏头看向沈濯道:“……这是谁?”
沈濯眼底灼灼,抬了抬下巴示意上刑,对林惊云笑道:“哥哥怎会不认识?这乃是哥哥当日的相好儿玉娘啊。”
两人说话间,那些掌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