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蛇信子
两人一坐一立,唯有一柄银刀还在火烛下泛着冷光。
玉娘冷笑一声,道:“我便真是北疆三公主又如何?你若是忌惮,大可再杀我一次,只不过……却要问问你那小皇帝和我手里的刀——”
她压低了声音,发间发钗叮咚而响,向林惊云凑近了几分在他耳边道:“哪一个更快。”
林惊云掀开眼皮波澜不惊地直视她:“我若真有意如此,只怕你早已不在我眼前了。”
玉娘听他如此说,又是哼笑一声,而后终于收了抵在林惊云脖颈上的刀。
她转身坐到林惊云身旁,听林惊云问她道:“你来寻我何事?”
玉娘为自己倒了杯冷茶,闻言笑道:“见王爷喝醉了酒,不过是好心为王爷醒醒酒罢了。日后我若有难,便好卖给王爷一个人情,只盼着王爷来日杀我时许我留一具全尸,又能有何事。”
林惊云:“若真如此,林某便记下了。如今天色已晚,便告辞罢。”
他说着,便要撑着身子踉跄着起身,竟真是丝毫都没有留恋之意。
玉娘冷眼去瞧他,眼见这人真要出了这船舫,终于还是忍不住叫道:“你且等一等!”
林惊云从善如流顿住脚步。
“姑娘还有何事?”
此时白玉京业已入深夜,原本飘着一层脂粉气的秦淮此时静得竟有了一丝肃杀之气。
玉娘道:“我知你虽是一人之下,可日子定也不好过;这世上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我瞧见得多了,东齐的皇帝心黑如炭,他又怎么肯留你这样的人物在他身边?”
林惊云身形未动,只是微微侧过头,浅笑道:“你若真如此说,这倒也是。”
玉娘上前两步,她眼底目光灼灼,大有玉石俱焚之必死狠意。
常说北疆人最信神佛,若是做了无根浮萍,只怕是连地狱都不配去的。
玉娘一字一顿道:“既然你我并无二致,那我要你,与我一同反了东齐皇帝。”……“哥哥?哥哥这是怎的了,如此魂不守舍的。”
沈濯眼底含笑,在他眼前伸手晃了晃,唤回林惊云云游在外的思绪。
他二人身前,狱卒已经上了刑,一根碗口粗大的檀香木从囚犯谷道而入,一路长驱而上,避开了诸多内脏要害,半晌过去,终于在她嘴里冒了个头儿出来。
玉娘挣得厉害,须得两个彪形大汉使上了狠劲才堪堪将她压住。
一个狱卒蹲下身子拍了拍她的脸狞笑道:“姑娘还是不肯说么?一会儿要是再怼下去,姑娘可再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
玉娘狠狠剜了他一眼,浑身抽搐如猫抖,却只是不答。
那狱卒见她水米不进,只好动刑。正要起身时却见林惊云蹙眉厉声喝道:“都住手!酷刑之下必多冤屈,又怎可在皇帝眼前动刑污了圣上视听——”
他自进了这间牢狱以来便再没出过声,现下甫一厉声高喝,叫那狱卒抖了一个寒颤。
狱卒有些为难地看向沈濯。
“嗳,哥哥。”沈濯笑着,缓缓打断他道:“我自幼见得比这还脏的也并非没有。这人啊,皮rou轻贱。若是不受刑罚,只怕怎么也问不出东西来。”
他说着转头示意狱卒道:“你动手罢。”
林惊云闻言,睁大双眼霍地起身,沈濯眼疾手快地按住他的手,抬头看他还微微颤抖的身子,眉目间满是不解:“哥哥今日是怎么了?朕不过是替哥哥除了个相好的,怎么,哥哥这是心疼了?”
言罢沈濯低低笑了一声,又说:“若哥哥舍不得她,也不要紧。白玉京这许多女子,姿色比她更上佳的也不是没有,到时便给哥哥再选一个便是了。”
沈濯捏着他手腕的那只手陡然用力,那里乃是林惊云旧疾,当下便听见咯吱咯吱骨头声响,林惊云疼得闷哼一声,想甩开他的桎梏却又始终挣脱不开。
玉娘一声声隐忍的压抑痛楚自他身后传过来,林惊云双目几近红赤,一手颤抖着撑着桌子,死死盯住了坐在他身前的小皇帝。
沈濯捏着他的手腕,气定神闲地笑了一声。
他倾身看着林惊云怒极的双眸,而后沉声一字一顿道:“哥哥,我不是什么好人。旁人若要拿刀指我,我便要夺下这把刀,拿着它亲手将人千刀万剐。”
林惊云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你疯了。她本就不过一个小小乐伎,你又能从她嘴里问出什么!”
沈濯嗤笑一声,眸光里霎时闪过一抹狠厉:“若真是如此,又怎么会有人夜半急急赶来我这,奉一枚北疆旧物说堂堂东齐摄政王与北疆余孽暗中谋划,意在朕的皇位——”
他缓缓抬起头,放开林惊云的腕子,而后伸手摩挲着他脸上因惊惧愤怒而染上的一抹红晕:“哥哥,我只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她一介北疆余孽胆大包天想要挟持摄政王逼宫于朕,如此种种,朕已决意不可轻饶,定要问出背后主使来。”
沈濯幽幽叹了一声,指尖触到林惊云下颚时,用虎口狠狠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