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濯抬起眼眸,指上玉扳指在案上有一搭没一搭扣着。
他道:“留下那些人的眼珠子和手脚,烧了。”
他顿了顿又道:“这些东西留在东齐,我嫌脏。”
陆青弋瞳孔微微闪烁,应了声是,转身步入大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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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一连下了三天,天是彻底冷下来了。
商诀生在西沙,平生极少见这样大的雪,甫一见此便更加兴奋不已。
不多时他便闲不住了,叫了宫人去相府请林惊云进宫陪他赏赏雪景。
商诀在白玉京里的一举一动皆由暗卫告知沈濯,这次叫林惊云入宫,自也是得了沈濯的默许。
相府遣人来回,说是相爷身上病痛,只怕不能进宫。
彼时商诀正一身红衣靠着一盆炭火旁覆手取暖,听了这话眉间微蹙,显然是不大高兴了:“他若是回绝,你便再请便是,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难不成这些话还要我教你怎么说?”
那人垂着脑袋,身子颤抖如筛糠,一味地只知道口中称是。
商诀抬眼,嫌恶地瞥了那人一眼。
少年红衣,眉目弯弯如雕琢,只是眼底却冷若寒潭不见笑意。
商诀盯着那人看了好一会儿,忽而唇角溢出一声笑来。
哪知这笑却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那人原本便颤动不堪的身子现下越发抖得厉害,正要开口求饶,小腹却一收,脚趾一拢,“哗啦”一声吓出泡尿来。
腥臭发黄的脏东西缓缓在那人脚底散开,那宫人竭力想要收住,奈何身下越发汹涌。
商诀的笑意登时停在唇瓣。
整座宫室登时充斥了一股腥臊气味。
不待商诀说话,他身旁便有人将那尿了一裤子的宫人双臂一夹,整个人给强行拖拽了出去,隐隐可听那人的哭喊,商诀厌恶的别过头去,而后便有宫人进来收拾那一滩狼藉。
殿门外传来一阵杀猪似的哀嚎。
这叫声在最尖利之时戛然而止。
红衣少年仍旧斜倚在贵妃榻上,面色冷淡。
商诀随便伸手指了个宫人道:“你,去相府叫人。一次不行便多叫几次。听明白么?”
那人赶忙俯首称是。
做完这些,商诀只觉一阵意兴阑珊。
他合衣绕过地上一片狼藉,撩开殿门口厚重帘幕,面露不虞。
眼前的雪已有三尺厚,看着便觉冷。
先前商诀宴席上挑衅那东齐小皇帝,害得他平安哥哥发了好大一通火,如今连见他一面都难。
听探子来报说是沈濯已然把那些乐伎舞女全都收进宫里豢养,其实商诀也知道,说是好吃好喝地待她们,实则不过是囚于宫中,等他前脚一走,后脚便是人头落地。
——他和沈陵秋是一路性子的人,这点腌臜事早在他决定要带她们来时便已料到了日后如何。
商诀一双凤眸潋滟,心思微动,挥手叫来一个宫人。
他道:“昨日里送给东齐皇帝的乐伎舞女都是朕的心爱之物,万万叫他好好对她们,若是弄出了点伤来,朕会心疼。”
商诀顿了顿,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你另差人,回西沙去做黄金百两,全都赏给那些人家。”
那人道一声诺。
不大一会儿,商诀在宫苑等得百无聊赖之时,却见沈濯遣人来请他到翠微宫里赏春景去。
知他会推脱不去,来传话的宫人按沈濯所言,一五一十俱向商诀说道,届时相爷也会一同陪着前往,望他赏个薄面。
商诀心下微嗤,只道原来相爷本不在相府养病,难怪他一而再请不来,竟是被沈陵秋给扣下了。
可怜他平安哥哥,明知豢养了个狼崽子,还要割破血管喂他血喝。
也不知他身上冷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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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微宫。
林惊云微微喘息,他被沈濯摁在书案上,身上只着了件单衣,然而便是这件单衣也被沈濯褪到腰腹之下,露出大片大片雪白肌肤。
沈濯则在他身后,一身龙袍严丝合缝,一丝不苟地贴在身上。
他的手在林惊云背上状若无意般游走,惊起身下人一阵微颤,沈濯见此贴在他耳畔笑了声:“哥哥,你在做什么呢?从前还是你教过我的,作画笔触要稳,应疏时疏可走马,应密时密不透风。如今这画纸这般颤,要我怎么安心下来作画?”
林惊云微阖着双眼,闻言忽而笑了一声道:“从前我教你尊师重道,为人明君,怎不见你如此上心?”
他的笑意极清浅,似是稍有不慎便会被风吹得散开,那笑意未达眼底,只能叫听见这话的人心思越发暴虐起来。
沈濯脸上笑意一顿。
他拣起案上摆放整齐的狼毫笔墨,在朱砂墨上匀了匀,而后虚虚在林惊云光裸漂亮的背上点了一笔。
向来作书作画时第一笔最难,而这第一笔一过,往后便是行云流水,畅通无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