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是沈濯故意做给他看的,商诀倒也不恼,仍旧只是扶着林惊云的手,状若不经意问道:“平安哥哥脖子那里怎么了?我瞧着倒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
林惊云淡然笑了一声。
商诀拉着他往宫里御花园方向走去,林惊云腿上尚且还有些酸软,似是察觉到这一点,商诀脚下刻意放缓了脚步。
林惊云平淡道:“陛下说笑了。冬日里何来蚊虫?”
商诀道:“那哥哥这里是怎么弄的?”
林惊云淡然用余光瞥了沈濯一眼,而后道:“不过是被一匹疯犬咬了一口,并无大碍。”
沈濯:“……走罢。”
沈濯遣散了跟在身旁服侍的人,三人来到御花园里的梅园前。
这里开的都是些白梅,雪落在顶上,一时间竟也分不开谁是谁了。
商诀站在一棵梅树底下,好好看了一阵儿,忽然笑道:“平安哥哥,我看这些花好看倒是好看,只可惜还没有你身上那件袍子白呢。”
林惊云便笑了一声,只是这笑意并未直达眼底,连他自己都不知这一声究竟是做给谁看的。
又或许谁都不是。
商诀放开他的手,笑意盈盈道:“我记得母亲当初刚远嫁西沙,回来探亲之时,便最喜欢平安哥哥。平日里舅舅每每因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要打你时,母亲便会帮着你护着你——”
商诀说着,转过头来一双凤眸还似有些幽怨:“那时我也爱闯祸,可惜却不见母亲何曾也像护着你那般护着我。有时我倒是真觉得母亲事事向着你,只怕平安哥哥才是亲生的,我不过是从哪捡来的罢了。”
林惊云听到此柔了声音:“你母后喜欢你,只是不肯因此骄纵着你罢了。”
商诀闻言,撇了撇嘴,似是不大相信。
林惊云不由得笑了一声。
一切似是又回到了从前,灯火连天阔,林惊云一身白衣,骑着白马玄渊倚在廊桥之下,偶有姑娘经过,被少年骄纵羞得以帕子掩面,娇笑着跑远了。
那时三月牡丹发,人比花娇,便有人唤他相府二公子乃是东风第一枝。
——拣尽东风第一枝。
雪地里白光晃得人刺眼睛,沈濯知道林惊云身上不舒服便道:“雪后天冷,相爷今日身上似有些不舒服,便先回去歇息罢。”
林惊云正要应时,却被商诀一把抢过话头。
西沙小皇帝抱着林惊云的手,神色看着竟有些可怜。
商诀道:“平安哥哥,我好容易来一趟东齐,母亲也想极了你,怎么连一场雪都不肯陪我看?”
林惊云便只得道:“我无事。我们走罢。”
沈濯和商诀便又走了一会儿,然而不久便见陆青弋神色匆匆,他甫一见沈濯,便松了好大一口气。
陆青弋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附在沈濯耳边耳语道:“急报。西沙那边的。”
沈濯眉头一挑。
不远处商诀仍在缠着林惊云问这问那,沈濯道了声政务繁忙,叫来几个人跟在林惊云身旁护着他,自己跟着陆青弋一路来到白玉京内设昭狱之中。
昭狱内两旁都燃上火把,沈濯甫一进来,脑海里不由得想起来那年他在清苑待的三个月来。
清苑不是昭狱,却堪比昭渝衍日报社狱。
——跟地牢并没什么两样。
陆青弋领着他穿过长长的廊道,来到地牢深处拐角的一个刑房内。
里头刑架上绑着一个浑身是伤的人,那人被折磨得几乎看不清人形,说是人,其实也不过是个像人的活物罢了。
沈濯略略皱了皱眉道:“这是什么?”
陆青弋道:“我本想待西沙皇帝走后将人一杀了之,然而这几日派人看着这些乐伎之时,却被人发现了这个。”
陆青弋说着,从旁取出一枚玉骨扇来,他打开扇面,而后蘸了几滴水洒在扇面上。
第29章 玫瑰
——是媚毒。
沈濯眉间微蹙。
陆青弋道:“这东西实在脏得很,阿濯别看了。”他说着,唤来两个看守在外的狱卒,吩咐人把那东西扔了,只是别脏了天子的眼。
刑架上的人一口淤血卡在喉头,忍不住皱着眉闷咳了几声。
沈濯掀开眼皮,抬头看了那人一眼。
那女子的头皮因为鞭刑被撕扯下来好大一块,现如今还在汩汩流着血,污黑的血块凝结在胸前的发上,看着便叫人恶心。她手指外翻,指甲几乎被人戳烂了,手腕酸软无力,只怕是被人挑去了手筋。
再往下,鞭刑烙刑一顿下去,身上近乎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她浑身上上下下只有那张脸,还算是能看得过去。
沈濯只打量了一眼,便匆匆别过头道:“这原不是什么要紧事,你便杀了吧,我不想再管。”
陆青弋道:“可是这——”
沈濯冷冷打断他:“商诀不过是想要我在朝臣面前拉不下面子罢了,管他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