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惊云应声称好,送走了皇帝,自己随手逮着个侍女问道:“你过来。我瞧着皇帝似是不大喜欢六皇子,你们六殿下平日里便是这么闹腾么?”
方才皇帝训斥沈濯之时林惊云都看在眼底。今日虽是沈濯犯下大错,可到底也不至于如此被幽闭起来。林惊云跟着林相宫里来得多了,知道那清苑名字听着清雅,实则却跟宫里头的冷宫如出一辙。
沈濯若真是被关在那,只怕日子不会好过。
小宫女垂着眼不敢看他,手里绞着帕子小声道:“二公子,六殿下的确一直不招陛下喜欢,只是——”
林惊云摆了摆手,示意她别说了。
他随手把腰间的玉佩塞给她,叮嘱了两声卖了这东西买些吃穿的去,自顾自走远了。
他出宫门要从东侧门走,那边离相府最近。
途径清苑时却忍不住停下脚步,想着那小孩儿该就是被关在这儿,林惊云上前走了两步,看守宫门的人见了立即客客气气对他道:“公子,这里若是没有陛下的允许,是不能进去探视的。您看您也别让小的为难呀——”
林惊云点点头,又往里面瞅了两眼,随后摸出一锭碎银子放在那人手里轻声道:“那便辛苦你了。六殿下顽皮,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公多担待些。”
第17章 断血
待到林惊云身上彻底好了,已经过了十多天。
重回朝堂,沈濯倒没有再提他削权之事。只是不咸不淡地问候了几句,便话头一转,邀林惊云进宫一趟。
林惊云甫一听“进宫”两个字,身子便不住地轻颤了颤。
那天夜里手腕上留下的青紫淤痕尚且还没好全,这些日子来他连林隽都不敢轻易叫进来贴身侍候,只怕会被人看见自己那点血淋淋的蛆上烂rou。
——只怕会叫人发现怎么堂堂东齐相爷,竟也会委身他人身下,净做些娼/ji的勾当。
他如今几乎是夜夜噩梦。
沈濯死死地盯着林惊云的每一个神情,见他稍有犹豫,便忽然笑道:“怎么,相爷从北疆回来之后便要和朕生疏了吗?”
林惊云垂着眸,藏在雪白袖袍里的手渐渐拢成一个拳,连指甲也被他攥得发白。
他道:“自是要去的。只不过我如今身子不适,可否改日再去?”
沈濯Yin鸷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又是这般僵持着,他们一人在上,一人在下,一人坐,一人跪。
有时候沈濯也会想,这一切大概都是报应,从前他在他面前那般狼狈不堪,如今两人的位置终于调换过来了。
但他没有拉他一把。
他身后是地狱。
小皇帝怕疼又怕死,即便是真有了这么一日,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扯住林惊云的手腕,然后两人带着满身的污血一起下地狱去。
别分开了,再不会分开了。
两人都是倔脾气,谁也不肯先低头。然而到了最后,终于还是林惊云磕了头服了软,在沈陵秋眼皮子底下踉跄着一步一步出了御书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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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时分,相爷的轿子由宫人抬到沈濯早已安排妥当的内廷宫中。
这一路上林惊云都半阖着眼养神,他换了件白衣,面上气色倒是比白日里好了不少。
很快便有小太监为他撩开轿帘,扶着人在前引路。
林惊云抬头看了眼横在头顶的匾额。
偌大漂亮的金匾额上赫然是先帝亲笔御赐的三个字——
翠微宫。
林惊云地脸色当下一白。
这翠微宫是先帝豢养娈童的地方,每每夜里便能听见那娈童承欢的叫声,说是那人叫得婉转好听,连上好的黄鹂雀鸟都比之逊色。
如今沈濯要他来这里赴宴,岂非是将他也当做了那般娈童对待?
他身旁的宫人见相爷愣了神,忍不住提醒林惊云道:“相爷不如先走吧,陛下在里头等得久了,待会儿又要发脾气。”
林惊云闭了闭眼,轻轻点头道:“那便走罢。”
翠微宫地下有温泉暖着,终日春色如许,花开不败。那小太监领着人走到正殿门口后帮林惊云把披着的狐裘取下来,随后便退到殿门旁候着了。
林惊云只身进去,只隐隐听见里头传来歌女乐伎的乐声,他脚步倏地一顿。
然而里面的人似是听见了这声音,歌舞乐声戛然而止,随后便听见沈濯道:“哥哥,怎么不肯进来?”
林惊云只得进去。
第18章 死生
沈濯左拥右抱,见林惊云进来,对着他微微一笑,抬抬下巴道:“相爷终于肯来了。”
他一旁的歌女会意,手里端了杯酒,娉婷袅袅地朝着林惊云走去。
林惊云被她身上浓重刺鼻的脂粉味熏得反胃,忍不住退了几步。
沈濯自他进来,一双眸子便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林惊云一时间只觉得如芒在背,他接过酒盏,没法推脱,便只得道了一声谢:“多谢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