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的手很暖,至少任箫yin并不觉得冷。
天香楼楼主确实是个经商奇才,知道怎样将利益最大化,甚至能将一两金子翻成几倍收入囊中,要是没点手段,天香楼也不会成为京中达官贵族人人皆知的地方。
或许是为了配合星星,包厢里的灯光并不亮,两个人只是能看见对方的人影。
可就是这么一两点烛火,才让天上的星河跌入凡间。
任箫yin不敢站在风口,站在闭着窗子的地方,抬眼望着天上的繁星:“朝中的人,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杂而繁多,有那么两三个明明灭灭叫人难以捉摸。”
顾停玄:“这次虽然不能连根拔除,但到底是杀鸡敬猴,至少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猖狂”。
顾停玄拿着皇宫的地形图展开铺在桌子上,指着乾阳殿殿门口的位置说道:“乾阳殿前的守卫堪比养心殿,过了它后头就是皇帝的寝宫,又是外城与皇宫接连最深的地方,此处不可打草惊蛇。”
太傅大人手上有兵,但是却没有出征的机会,五年前是做戏,五年后达到了目的自然不会再让这样一个手拥重兵,威望甚高,乃至是血脉存疑的人在外自由,谁知道他下一次班师回朝,会不会是带兵谋反。
但是这是在城内,是在皇宫内,虽然比起战场的凶残要少上不少,可琐碎的东西要更多。
“宫门口不乏有小贩百姓居住,城东乱了城西城北就跟着乱,反而是麻烦,”任箫yin问道:“太傅大人,在皇宫,至多能撑多少时辰?”
任箫yin背着星汉看着他,仿佛那双深如幽潭的眼睛中都倒映上了不少明星。
“五个时辰,”顾停玄伸出手,“子时到巳时,宵禁加上朝这段时间,是城中百姓活动最少的时间,过了这个时候,哪怕再怎么小心,也还是会走漏风声,到时候缺乏人稳住民心,反倒是助纣为虐了。”
“足够了。”任箫yin低头看着地图,光是纸上的平面构局,就能看出整个皇宫是多么的雄伟辉煌,可惜这一次,它要亲自送走占山为王的反贼。
“陛下身子已经愈发不行了,自露白公主和亲,人就已经在龙踏上没有下来过,这些时日,都是三位皇子代理朝政。”顾停玄眼中浮现起那日床上的人鬓角平白多上了几丝白发,一碗接一碗的药汤灌下去,倒是显得他徒生几点可怜的意味。
可不论如何,在顾停玄看来,那不过都是他虚伪的伪装罢了,他杀妻杀子的时候,他残害忠良的时候,又何曾是这番任人宰割的模样。
“江公公不是说了,陛下龙体渐安,假以时日便可重回朝堂。”任箫yin习惯性的想端起边上的酒,尝尝味道,却被对面的人无情换成了茶。
任箫yin尝了几口茶,与怅清狂的芳香比起来,实在是寡淡。
“回光返照。”
顾停玄到底没给尚书大人那个喝酒的机会。
回光返照不假,病榻缠绵却尚且存疑,秋猎的时候,他还能一人能当百万骑,哪有这样扛不过一个冬天的道理。
陈景帝等不下去了,他要准备收网了,他期待看着自己的网兜里满满当当都是游鱼,期盼到甚至没有发现网兜里的究竟是鱼,还是无数把包着鱼皮的刀刃 。
泯朝也等不起了,它再也经受不住一个昏君如此糟蹋,他也无法接受,一群外来人踏着它的山头去做上原来属于主人的宝座,百姓们更加承受不起,承受不起再来一次的战乱,承受不起颠沛流离,承受不起流离失所。
而这一切,只需他回光返照上朝堂,便就能明上随着他的意,为任箫yin的舟推波助澜。
“太傅大人先前可曾去过?三皇子殿下而今准备的如何?”
“如你所愿。”
顾停玄还有半句话卡在咽喉中,若是再往前几个月,他可能还需要与对方好好理论理论,但是现在,现在这人全身心都沐浴在星汉中,只需会意,不必言传。
为泯朝贡献出了一个新帝。
任箫yin叹了口气。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是从他受任尚书之职,是从他令携六部,还是从他金榜题名,登科状元,还是从十几年前的那个雪天?
他一步步将自己的全力扩充到最大,甚至是到了可以左右新帝的地步。
而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为了驳回任齐所谓的忠心报国,只是为了和他人一起接过这个风飘絮雨的山河。
“若是三皇子殿下不愿,也定没有那么顺畅。”
任箫yin看着地图上小小的一个点,那是皇三子的寝宫,整个皇宫中最不受重视的地方。
“他不曾享受过片刻荣华,现在有了机会,自然要抓紧,才能不辜负杏嫔和他日日留恋民间。”顾停玄虽然并不信读过的那些圣贤书中的空白话,大多还没刀枪来的实在,可现在时局所示,又不得不承认,得民心者确实得天下,何况是这样一个独持中立的皇子。
“至少,从这一步开始,他就有了弼士辅佐。”任箫yin感觉到风渐渐淡了下来,终于站到窗子边外面的星河一览无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