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一会儿,医生从桌子下拿出了一个人体膝盖骨模拟器,她老练地在上面指了指塑料薄膜的部分,开始埋头在病历上写字,“无具体肿胀,初步判断应该是半月板损伤,这个病啊,得静养,最近还是不要从事重体力劳动了,减少腿部压力。我先给你开点药,你去缴费,等会儿去后面那贴个我们特制的膏药,会好得快些。”
他在药房里领了三盒药,又拖着腿去后院,仿佛是一户人家的院子,周围里面堆积着已经有了些油污的医疗废品,他一时间只想到了黑作坊,黑诊所这样的词汇。
一个小之又小的房间里传来声音:“过来坐。”
樊绰一瘸一拐地走进了那个逼仄的区域,里面戴着口罩的白大褂医生横眉冷对,拿起一大块纱布,用刮刀从一个没有标签的大玻璃罐里刮出了一堆充斥着淡淡的膏药贴香味的绿色膏体,像涂抹面包似的往大纱布上抹了两下。
仿佛就是一个没有感情的包扎机器,粗鲁地扯着他的腿将自制膏药贴贴在了患处,手法娴熟地开始用绷带固定,绑了个结后,说道:“行了,可以走了。”
樊绰点点头,扶着墙角离开。
里面的霉味和那种中药味道的碰撞,让樊绰感到不适。
好累啊,追根溯源,他从离开福利院的那天起,Jing神一直都是紧紧绷着的,除过晚间时和二宝三宝的交流,大部分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他家的蓝猫不吵闹,呼噜它的下巴也只是软软地贴着自己任闹腾。
阿拉斯加犬……它的存在有些尴尬,耿景带回来后就再没有牵走,后来,也没有下文了。
他想去搏得耿景的关注,也显得用力过猛了,究其根源还是在于自己,他只想早点上完高中,找个远远的大学去上,耿景也不会再见到他,也不会烦他。
茫茫然走出诊所的门,他努力将重心放在完好无损的那条腿上,想打车回家睡一觉。
有一辆车不适时地停到了巷口,樊绰正巧看到了戏剧性的车牌号,他在里面的人还没有下车时,忽然缩着脑袋,目光游移不定,好像在打量着交错的巷道,一咬牙,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四通八达的城中村总会有无数条小巷深埋其中,樊绰亦步亦趋地,看着面前延伸的小路上还有不明颜色的半固体散发着恶臭,以及好几处水洼,似乎很久都没有人造访过了,他在心底询问自己做的这些到底有什么意义。
只要心一着急,走路速度就会变快,同时,给腿部的压力也大,痛苦就开始加剧,膝盖磨合处的骨缝凄厉地惨叫着,他看似在躲避式前进,实际上他的速度,还是比正常人慢多了,不时便落入了一个怀抱。
心脏猛地提上了嗓子眼,眼前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的身体都离了地,那种不踏实的悬空感让他握住了来人的衣领,目光向上时,遇上了那双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眼睛。
和一张清俊的脸。
“爸爸……”
樊绰的大脑有些发昏,“您来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耿景力气的确是大,不仅能抱起他,还能把他打横抱着往回走。耿景对周围的环境有些忍无可忍,皱着眉问道:“为什么要逃跑?”
“您知道的,我不想出现在您面前,给您添堵。”
樊绰顾忌着伤腿,挣扎着要下来的幅度便小了些,他的脖颈枕着男人的手臂,那块玉佩从他的领口溜了出来,在空中轻轻荡着。
“耿樊绰!”
耿景的声音染上了些许的躁气,打开副驾车门把小孩塞了进去,比那个后院医生还要粗鲁地为他系上安全带,樊绰怔怔地盯着他,并没有阻止。
耿樊绰三个字永远都像一道能够捏住他命门的不二法宝,他甚至想痴痴地回复一句,在,爸爸,我在。
温热的大手贴上了他包扎的地方,绷带里隐隐带着几分暖意,男人状似亲昵地凑近樊绰的侧脸,裹挟着带了些急促的鼻息如吐着信子的毒蛇一般蜿蜒着向上,从他裸露在外的脖颈,放肆地游弋到了他极度敏感的侧脸与耳后,男人身上那股致命的香水味正魇住了他,恍然想起那夜风雪,与夹杂着滚烫热意的嘴唇,细细诉说的低喃。
不时,略微干燥的嘴唇便贴上了他的耳廓,只是稍稍一沾便迅速分开了,就像是被热感灼伤一般,耳根泛起了如血的红。
“耿樊绰,现在安静下来,我带你去医院。”
就在从车头绕到驾驶座的短促时间里,耿景心底忽地起了一声冷笑:你又在自我感动些什么?
“我不想去,我已经痊愈了,您放我下车好不好?”
卡宴一脚油门驶离了这里,耿景目视前方,淡淡地说道:“你不听话,一点也不乖,不乖的孩子要学会接受惩罚。”
不乖吗?他所谓的乖是什么?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吗?凭什么这么久都不见,见了却要装得那样熟稔,仿佛他们一直都没有分开过,没有之前的嫌隙,樊绰忍着恶心嘲讽道:“就像被关进笼子里,靠吃您Jingye和尿那样活着的狗那样乖吗?没有尊严地在笼子里大小便,只会乖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