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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任二人要动身,便自有人早早地去卿府传了话。
行宫远矣,二人到相府时,黄昏正落,卿旧尹恭敬站在府门相望。
卿怜雪与任清流还在马车中,不等车夫动手,卿旧尹便大步到了马车前,为二人掀帘,又招呼着车夫:“还不快把马凳拿来!”
卿旧尹这副模样实在难见,先不说他一向是个心高气傲的,在卿府怎么也是一人独大,时时硬鞭以待,要的就是旁人不敢忤逆,今日转了个大态度,卿怜雪盯着他面上笑容,颇为不解。
“卿相,任大人。下官在此恭候两位大人已久,快进,先进府中再说……”卿旧尹行着礼,要将人请进府中,又不免口中重重的咳了几句。
由着这么咳了几句,他一下佝偻起身子来,乍一看好似连健朗的身子骨也骤然缩了一半。
任清流见着,急忙上去搀扶道:“大人患疾,理应休息,何必如此拘礼。”
“唉,怪我老弱不佳,惹了一身小疾,竟要劳烦卿相到此,真是罪孽深重。”卿旧尹摇头道。
卿怜雪自然是不信的:“外面风大,先进去吧。 ”
"哎,好好好……都听我儿絮之的,进去,都进去。"卿旧尹笑着招呼。
卿怜雪自赴京后再未回来过这卿府,却也不忘年岁时派人寄来一笔钱财给卿旧尹,不会亏待他一分,可卿府现今的景象却落魄无比。府中众多桌椅摆件全不见了踪影,远远望去一片空旷清静,更不见卿府夫人梅节英与卿府二少爷。
唯余客堂还剩下些桌椅留有余面,卿怜雪被卿旧尹扶去了上座,自己和任清流坐了下方,待由府中寥寥的下人送上热茶,卿旧尹才开了口:
“曾听去年鹤祥出状元,却不曾见过,现今任大人在面前,仪表堂堂不说,更是年少有为。”他犹豫道,“只是不知任大人今日来所为何事?”
任清流也惊讶于府中清贫,又不显露面上风水。
他一身莲青,样貌本就生得温润,一笑总让人身如暖春:“来此是为告知大人明后两日或多Cao劳。皇上近日要赴钟余寺为民祈福,碧溪大小琐事非县令不知晓,特意寻来,还望大人好生安排。”
卿旧尹起身行礼,神色却平淡,瞧不出什么欣喜:“那是自然,为皇上办事,自当肝脑涂地。”
卿怜雪原本垂着眸子,又看去卿旧尹面容。他却想不通卿旧尹怎会如此淡然,以往不知书信多少要他牵线面圣,现今得了机遇,却无惊无喜。
“有大人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说到底这话本应由旁人来说,可我未曾与大人相见过,也颇为好奇,便由着一句话来了。”任清流起身向卿怜雪行礼道,“话已带到,卿相,下官就先行告退。”
卿旧尹望了望堂外要趋黑的天,藏了心思,“任大人,天色已晚,若无琐事不如在下官府上一晚,再不济也用过晚膳再走吧。”
任清流有些犹豫:“这……”
卿怜雪端着茶盖抚去了茶瓯中的浮沫,淡淡道:“清流,既然父亲这么说了,你不如就在此住下一晚,待明日也可与我一同归去。”
“既如此,卿相好意,清流不敢推辞。”
*
待用膳毕,幽暗夜空已提了黑纱轻笼,晚风吹拂着府中小柳。卿旧尹命人将任清流送回了房,又将卿怜雪叫了回来。
卿怜雪合上房门,也不循着父慈子孝的派头,径直寻了个位置落座。
他把玩着杯盏,见卿旧尹面色凝重,便开门见山道:“父亲装着病叫我来,不知何意?”
“今日府里的样子,你也看见了。”卿旧尹道。
卿怜雪漫不经心道:“见着了。”
卿旧尹眉间紧蹙,对他这态度颇不满意,“你那还有多少银子,我要九百万。”
酒ye从壶中倾泻在酒盏之中,卿怜雪置若未闻地倒了一杯酒,低低地笑出声,又起身要出去,被卿旧尹一把抓住手臂拽了回来,跌坐在椅上。
“卿絮之,你跑什么!”
九百万,足足够几百户人家一辈子的吃消,卿旧尹狮子口一开就是九百万,且不说他卿怜雪没有这九百万的现银,再者,卿旧尹这话说不清道不明,他也不会给。
卿怜雪冷道:“卿大人金口一开就是九百万,未免太看得起我。”
卿旧尹没了法子,开口道:“只要你给我九百万,我再也不会烦你!你我就当陌人。”
他这几日查赋税卷宗,总觉得哪里不对,可这账面却毫无纰漏,料是有疑心也找不到缺处,原来竟是他父亲的手笔。
卿怜雪语气凌厉道:“我适才心思着,你听清流说日后有机会面圣,一分欣喜也无,究竟是何缘故——原是你搬空了县衙的银子。帝下江南,一路也彻查贪官污吏,你交上来的账面改得细致,连我也看不出纰漏,可库中对不上账的银子骗不了人。你为何不敢见皇帝,是怕那砍头之罪就在面圣一刹吗。”
他愤然道:“你怎么敢动这些钱?”
这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