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卿怜雪做了个梦。
他站在深不见底的悬崖边被一只猛虎大力地压住了,那猛虎朝着他咆哮如雷,张着血盆大口要咬他,他浑身动弹不得。倒不是被吓得动不了,而是重力促使他连动一下身都成了奢望。
卿怜雪额上冒了细汗,有些喘不过气来,奋力睁开眼,瞧见窗外天光大亮,照得明媚清澈,已然是辰时了,虽是许久没能睡得这么舒畅到天明,但这梦境之意也确实不大妙。
全然忘记了昨夜叫了谁人上来就寝,倏然一转头,就见着了梦里那只不知好歹的恶兽猛虎。
好么!老虎在这呢!
燕征手脚并用,熊抱式的将他包围了起来,那充满着肌rou力量感的手臂也搭在了他身上,这怎么不做鬼怪噩梦?
卿怜雪眯了眯眼,审视着这罪魁祸首,两手推搡着燕征。然燕征尚在七星八梦里,一察觉到抱着的“宝剑”要跑,两手环搂又将人抱得更紧了些。
这一紧抱,卿怜雪受不了了,膝窝一屈直将脚抵到对方结实的胸膛,要使着巧劲儿将人蹬下去,心想这人是不是借着睡梦在这耍胡赖呢。
燕征反应也迅敏,像是能探测出他人的动作,骤然从梦里清醒了过来,他睡得香,头发也是凌乱散着,一把抓住了那只要伺机而动的脆弱脚踝,笑嘻嘻地问:“卿丞相怎的一大早就动了怒。”
一大早能从香气云绕的美人帐上醒,饶是被突然袭击的危机感都打得烟消云散。
“放开!”卿怜雪挣扎着被抓住的赤足,眉目间隐约有着怒意。“早知你睡相如此,昨夜也不用上来。”
燕征这才意识到自己将人箍了个遍,见卿怜雪被箍得不悦,爽快地收回了手脚,扯了个谎:“夜间凉,你说冷,我身子热乎便抱着你。”
卿怜雪两指拖了拖被褥说,质问道:“骗子,两层东纺厚絮被褥盖在身上,我哪里会冷?”
被一下拆穿了。
燕征也不想去解释缘由,总不能对着一直厌恶他的卿丞相说‘玉骨生香,盈我心间’所以才抱着闻这般轻佻的话来吧?
“是我冷。”燕征服软,不再辩解,又问,“平日都是这个时辰醒的?怎么芳华不来唤你晨醒。”
平日么,早就该醒了,确实也许久没能安稳睡到这个时辰。卿怜雪想着,这不是才醒呢,怎么就想起芳华了,哦……芳华生得也俏丽,姿容曼妙。
“一早便想着芳华了,”卿怜雪坐起身来,叹了口气,要越过燕征下床叫人,“我去帮你叫她……你做甚么!”
卿怜雪还未越过去,便被一手拉扯住,又重新被拽回了床上,燕征身形一翻,将人压在身下,啧了一声,说:“你这人,怎么说得我跟心悦芳华似的…”
燕征难得在卿怜雪面前正经一回,睡觉也未曾解发,还是用着黑锦绸缎带高绾着发,顶多是额前几缕不羁的发凌乱在轻狂的面庞上,这么压着人,卿怜雪还能感受到对方身上贵胄的威仪。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没移开眼,燕征视线崔然往下滑了几分,刚被他一把胡乱扯着压在身下的卿怜雪衣襟都大开着,晃着白嫩的酮体。
燕征倏地从卿怜雪身上翻了下来,脸色泛了红,拿起架上的外衣一披就离了去,只剩卿怜雪怔愣在香纱床幔中不知所云。
卿怜雪想着燕征最后所视之处,也垂眼看去,嘴角勾着笑。
好么,燕大将军羞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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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天光晴好,卿怜雪便叫着要去街上转,这方刚说,遥信那方就赶着点回来了。
妙三娘生母说的是真的。
确实是柳东秋为人猖狂,在河东县作威作福,明明是一个上写清廉的地方父母官,却做出这些强抢民女的勾当,其人也是科举进选,又遭世家举荐而上的地方县令官。这官位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要说是在河东县,那也是顶了天的大官了,谁人也惹不了的人物。
更何况这河东县虽以织布出名,但大多织布家都是最底下的苦力劳女,历尽辛苦织出一匹好布也得被上面买的商人刮去一层油,赚的铜钱只够生存,怎么着都是富余不了的。
这柳东秋据说是饱读诗书,为人亲和,家中又娶了肃州叶氏三女儿,既有腹书,又有氏族姻缘相系,此等底蕴,却还是做了鲁子豫万世昌等人的爪牙,为虎作伥么?
卿怜雪本想游游河东县的,现在算是没得机遇了,与燕征一齐听完遥信的汇报,就打算起身前往河东县令的宅邸,去一探究竟。
河东县穷,穷的彻底。只需远远地望这些房舍就能知道这处地界有多穷,多是瓦顶土墙,见了也怕下雨会否坍塌,少有几方住宅,还都是收购布料的商人暂居的住所,瞧不起这些小住宅,平常更不会来住。
燕征这下知道为什么芳华只能购置到住的那方小宅子了,那已经是河东县上等的房舍了。
直到四人来到了县令府,才见到了武京城所能拥有的住宅。
金碧辉煌,白墙净瓦,连牌匾都是一尘不染的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