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回应。
他面色一暗,一股森然之意自他脊背爬向大脑,让他认清了摆在眼前的现实:这一切一开始就是师讼为了引他们落入这个陷阱而设的局!
师讼故意用镜湖来拖住他们,躲在暗处引蚨虫失去方向,引他们四处攻击,再装作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让他们掉以轻心追它至此处,然后不知用了什么鬼蜮伎俩将他们分开。怪不得他刚才总觉得哪里不对。
四周除了过于安静之外,没有一丝异常,让人吃不透师讼究竟要做什么。但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思索着,明知在昏暗中拄着赦罪像个瞎子一样四处摸索起来,他发现,除了他身边少了两个人之外,此处与前并无二致,包括他脚下的那方湖。
此刻湖面失了浮在上面的一层薄薄月光,像一湖墨汁,毛笔沾沾就可以用来书写。
明知眯起眼凝视湖面片刻,突然福至心灵,一扬赦罪,冲着头顶上方划去一剑,若他猜的不错的话,他此刻并非是在湖面上,而是被困在先前那方湖之下,准确来说,应该是那层薄薄的月光之下。
果不其然,那一剑划去片刻后,他便听见头顶上方一阵轰隆隆的响声,像六月天的隐雷。接着,脚下湖面像是被装在水壶里的水,左右晃了晃。
他一个不留神,没稳住,摔了个大马趴,脸先着地,脑内一阵嗡嗡乱响,痛的龇牙咧嘴。
“嘶……大爷的!”
他手肘撑起身子,摇摇脑袋,低声咒骂。
估摸着是他用的法力不够,那一剑并未破开出口,湖面晃晃悠悠恢复平静。坐了半晌他才缓过劲来,爬起身的同时,眼睛不经意间瞟到手指上容问的耳环,一愣,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恍惚之间,他看见银环上隐隐约约有一层浅金色的光。
明知眯了眼睛,摘下银环,对着空中细看,顿时环上光芒更甚了几分,果然不是错觉。先前容问说分他气运的话,在脑子一闪而过,他心里一阵沉默,难不成狐狸崽真将气运给了他?
将银环戴回手指上,明知哑然失笑,气运这东西哪里有说分就分的道理,银环上附的怕多半是容问用来危及之时护他的法力。
银环光芒更甚,透出一股暖意,从他手指流淌到心尖上。明知轻抚过银环,容问这道法力加之他的,破开此处应该绰绰有余。
他再次冲空中挥出一剑,这次用了全力,两道光芒自他手上飞向上空,一道银白,一道浅金,纠缠着击中头顶上方。
轰隆隆两声后,头顶传来“咔嚓咔嚓”的碎裂声,破开一条大口子。
一只手从那口子上垂下来,骨节分明,修长有力,雪白如瓷,手腕上戴着与衣袖同黑的护腕,隐隐镌有花纹。
明知递出一只手给他。他握住,轻轻一带,拎鸡崽一样将明知拔了上去。
“大人,没事吧?”容问将他放稳,松开手。
“无碍,”明知冲他扬扬戴着银环的那只手,“只是大材小用了……鬼神大人向来如此慷慨么?随随便便一出手就是一半的法力?”
先前他一剑挥出去便感觉到,银环上少说也附着容问一半的法力。
容问一笑,“物尽其用罢了,大人不必在意这种小事。”
“小事?”明知声音高了,一眼瞪过去,这才看见容问手中妄念还未来得及收回,剑尖上滚下一滴黑血,落入湖面,发出细微声响。他把容问上上下下扫视一番,心里叹了口气,声音先软了,“……遇过师讼了?没受伤吧?”
料想刚才是容问拖住了师讼,才让他有机会找到其中关窍,从而逃离。明知叹息,对眼前这人,他永远发不出火来,说一句重话都要良心不安半天,究其原因,这个人实在是太好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对他这样一个人好到如此境界。
容问将妄念收起,“大人不必担心我,”抬头略过远处,微地皱了眉,“师讼中了我一剑,应该还在附近。”
“你没事就好……”明知突然一阵沉默,叹了口气说道:“可见过雪神大人……”
他受了他一半法力,本想与他探讨一番,但看见容问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话到嘴边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这件事说来简单,但深究起来也复杂,回想这一路,容问处处护他,事事以他为先,说起来,师讼这件事本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吃不透这个人究竟为何这样,亦不敢问,他隐约觉得,这事若是出了口,便再无转圜的余地。
①雨落不上天,覆水难再收,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有些话说了就是说了。
“……大人生气了?”容问心里明镜似的一个人,怎会不知他所想。低了头看湖面,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想给你……我想护你。”
这幅样子活像一只耷拉着耳朵的毛茸茸小狗儿。
明知愣一愣,扶额无奈,脚下往前挪了挪,心里软意流淌,“我没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这个人,前一秒森冷沉静,后一秒又软的不像话,明知真的拿他毫无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