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眼眸被睫毛盖住大半,他瞧不见,凭着记忆,那应该是一泓装满月色的湖。
他转回目光,苦思容问的眼睛究竟是什么样的,不经意间一掀眼皮,正对上他的眼睛,呼吸突然一滞。
容问看着他,轻轻一笑,浅金色的眼眸光华流转,比天上弯月湖上荧光还要温润,“大人有事要问?”
“……你的剑为何叫妄念?”明知喉头一紧,上下滚了滚,不动声色地撇开眼睛,伸手抚过妄念剑柄上那颗明白琉璃石。
触过他手指,琉璃石光芒更甚,蛇骨像活了一般,锋利的乍张。
容问笑容突然一怔,没料到他会问这个。
见他没回答,明知松了手,果然看见他神色有异,身子往前微微一倾,安慰般的温温一笑,“我就随口一问,你不必往心里去。”
“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容问摇摇头,笑容恢复了。
他一顿,眼睨向妄念,将它拿在手里,神态似乎陷入了某段不为人知的回忆,声音像薄薄的夜风一样又轻又柔,难以捕捉,“……少年时有幸见过明月,心生向往。”他仰头,停顿了片刻,不知怎么眼眸突然黯淡无光,“风月不可私,……便是妄念。”
他答得坦然又隐晦,短短几句话说的缱绻旖旎,更多是隐忍的痛苦,不为人知的数不清的孤独,憧憬,思慕,与妄想,这些在他心中积压,野草般的疯长,却没有一丝可以宣泄的出口,只能汇成这简简单单隐忍又克制的几个苍白字句,汇成“妄念”。
明知看不懂他的克制,也听不懂他坦然却又隐晦的话。
这些话就像是一记千斤重锤砸在头顶,砸的他发懵,喉咙发涩,心里莫名阵阵刺痛,滋长出许多更为深沉隐晦的情绪。
不知不觉中蹙了眉头,这种情绪使他非常厌恶自己。
他强抑下这种复杂情绪,侧目看去。容问半边脸笼在月色里,半边脸却晦暗。他垂头,心中突然燃起一簇小火,他好奇容问口中的“明月”究竟是什么模样的, “那明月是什么模样的?”明知突然脱口而出。
他这句话问的突兀,连自己都被惊住了。
妄念“哐”一声掉在地上。容问倏地抬头看他,整张脸被温润月色照亮,他没有笑意,一脸诧异震惊,浅金色眼眸中的柔意却要溢出来。
明知忙去捡妄念,手脚却不听使唤,心中更沉了,他没料到这句话会让容问如此失态。他本想说点什么排遣这刻凝滞的气氛,喉咙却涩涩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只手自他额前略过,捡起了妄念,另一只手将他下蹲的身子扶住。他抬头去看,容问直视着他,在笑,清朗嗓音说出了简简单单四个字,“举世无双。”
“举世无双”
明知愣了,心里默默将这四个字念了一遍又一遍,突然朝容问微微一笑,“原是这样。”说完,不待容问反应,推开他,站起身,别过头,拉开了二人距离。
容问的手就那样一僵,指尖依旧残留着他衣袖触感,有点微凉,“大人……”
明知侧回脸疑惑看他。
容问欲继续,身后传来一阵像是有人赤脚踏水发出的急促水声,截住了他的话头。
“慕同尘?”明知试探着出声道。
无人应答。
慕同尘本应坐在他们不远处,此刻那处却空空荡荡,鬼影都不见一个。
他与容问对视一眼。
一刻安静过后,远处传来更急的水声,随着声音飞奔过来一条紫色影子,边跑边冲他们挥手,笑得眉眼快挤在一处,“叫我啊?”
“……你这是?”明知一阵沉默后,才斟酌着问道。
慕同尘越走越近,“散步啊,看不出来?”心中却暗自补充,我可没有偷听别人墙根的恶趣味。
随他越来越近,那阵声音也越来越响,明知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犹豫着问道:“你没穿鞋?”
刚问完,他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开始变得苍白。旁边容问也跟着面色一暗。
慕同尘却恍然不觉,不满地嚷嚷,“你才没穿鞋……”突然话头一顿,似觉察到什么,他将玉碎握紧,凝了法力,微微侧过身子。
在他身后,立着一个庞大黑影,头发蓬草一般荒在头上。半边脸是一妩媚女子样,而另一边却明显是男人。仿佛是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使他一半殷红如血一半苍白的嘴唇夸张竭力的像上咧,将整张脸拉扯的极不协调,而它锋利的不能称作是手的爪正对着慕同尘的脖颈,只消轻轻一划拉就能让他身首异处。
慕同尘脖颈一凉,一动不敢动。
师讼没有眼白的眼睛慢悠悠转动在三人身上,嘴角更咧向上,喉咙上下一阵滚动。他大概是想笑,可是任凭他怎么努力,也只能挤出几声嘶哑的“咯咯”声。
听到那声音他似乎非常愤怒,开始撕扯自己蓬草一般的头发,开始怒嚎,一半女脸遍布泪水,另一边表情急切,像在因想安慰另一半却不能而急切懊恼。
明知与容问趁此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