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记忆与此时的情境交叠在一起,烛火明灭间,天地间仿佛只余我们二人。
噫,还有红油的香味。
皇兄催我:“可别只顾听故事,宵夜都要凉了。”
我将自己最喜欢的一碟名为“繁花似锦”的红油灯影碎牛rou推到皇兄面前,“皇兄也尝一尝。”
姜大监在一旁连忙提醒:“殿下,陛下不喜欢辛辣之物,”
我方才想起皇兄素来不喜欢辛辣之物,但皇兄笑了笑,抬手道:“无妨,平日多食河鲜海货,朕今日也想尝一尝蜀中的味道。”只是他刚一入口,便忍不住开始咳嗽。
姜大监奉上漱口的茶水,待皇兄平静下来,只见他双颊飞红,唇边眼角都渗出一二醺色。
我打量一番桌上的杯盘碟盏,将自己还不曾动筷的春盘送到皇兄手边,“皇兄尝尝这些时令鲜蔬,口味甘甜,不是辛辣之物。”
春盘是南方过年是流行的摆盘,通常都是蓼芽、蒿、笋、韭等菜蔬的集合,北方天寒,一般人家宴席上的蔬菜都是过冬前便提前储存备好,唯有权贵人家,才能高价从南方购入新鲜时蔬,其中种类之齐全,恐怕也只有皇家之尊方能做到。
“好。”皇兄亲自动手,挑了一把青碧剔透如翡翠的蓼芽送入我的碗中,“朕今夜与九郎同食。”
“皇兄对九郎真好。”
“都是自家兄弟,元柘是朕唯一能见到的手足,朕自然是要多疼爱些。”
我伸手支着下巴,眼神也变得飘忽起来,“那倘若现在坐在这里的是三哥六哥七哥几位哥哥,皇兄也会这样对他们吗,亲手喂他们吃夜宵?”
我三哥楚王,十六岁封国就藩,去往南蛮祸乱已久的南楚之地。他好读书善诗文,在政务谋略上颇有自己的见地,临去之时颇为镇定,在父皇面前立誓定要平定南蛮。父皇对其赞许有加,皇兄也时常在我面前夸奖三哥的智谋。近几年间三哥在南楚荆棘之地无法动用军备,便利用谋略挑唆南蛮三十六族不断内斗消耗有生力量,颇有成效。
六哥齐王与六姐吴国长公主是一母同胞所生的龙凤胎,感情自然是比其他兄弟姊妹亲厚得多,常常在一处玩耍不理会其他兄弟姊妹。他与我素无来往,我都快遗忘他的长相模样,而且六哥十三岁便被父皇送出京去,远赴东海之滨,他那时年幼,一个人哭哭啼啼地离京,被父皇拿作“女儿态”的典型在京城的兄弟面前教训了好一番。如今他在东海边专心盐务,听说赚得盆满钵满,齐国富庶之名,有“小朝廷”之称。皇兄因其上供颇丰,也默许他一些无伤大雅的逾越之举。
皇兄对六哥颇为宽容,他曾对我说,“六郎年幼便远走海疆吃过不少苦头,便是放纵享受一些,只要不是民怨沸腾,也就随他去了。”
七哥燕王本来就不被父皇喜爱,他的母妃过世时他才九岁,便被早早地打发去驻守苦寒之地的北燕,他的生母出身卑微,据说只是父皇一时兴起临幸的宫女,他幼年失恃,资质也不如三哥那般出众,父皇对他不甚上心,打发去北方时竟无一丝留恋。
我一想到七哥,便以为倘若不是皇兄登基,将来我的下场是不是也会被父皇打发到某个偏远的边疆角落里,一辈子驻守在穷乡僻壤,莫说能像如今那样时常见到皇兄,说不定不过几日便连命都折损在遥远的边疆。
皇兄听我提起另外几位哥哥,连连摇头,“若是你三哥,他肯定会避开朕的动作,嘴上还要说些君君臣臣体统规矩的大道理;你六哥呢?他恐怕更愿意吴国长公主陪他一同吃宵夜,而不是朕这样无趣的陪客,他们姐弟俩方能欢畅到天明,若是新春佳节朕与他对坐,他只怕一直在腹诽这一夜无聊透顶。至于七郎,更是相看两相厌,他的脾气素来乖戾,谁都捉摸不透他的心思,说变就变,说翻脸都翻脸,哪有上位之人是他这样的反复无常。”
我一听,便觉得心中窃喜,“所以皇兄只会对九郎如此?”
“那是自然。”
这一句话,皇兄说的行云流水,再自然不过。
满眼珍馐,皇兄却对每道菜只是浅尝辄止,他的心思本就不在一点加餐的宵夜中,而是
“元柘。你如此喜欢蜀中的菜肴”
“嗯。”我只顾眼前鲜辣淋漓的菜肴,并没有意识到皇兄即将给我当头一棒。
“待你娶妻生子之后,朕封你为‘蜀王’,让你从此常驻蜀中,可好?”
“不好。”我的回答斩钉截铁。
“为何?”
“我不想离开京城。”我不敢抬头,怕皇兄看见我眼角含泪。
什么嘛,刚刚与我亲热地聊完一番兄弟情谊,转头就想把我扔出京城。
“可是元柘长大了,按照礼制律法,亲王一旦成年,就应该回到自己的封地,专心治理王国。你虽然已经开府,但‘安王’之名只是虚衔,你总应该有自己的封国,做一方之主。”
“我不想做一方之主,臣弟只想吃喝玩乐,不想考虑政务那些繁琐之事。”
皇兄为我分析:“蜀中乃天府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