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是那个张嘴就喊人宝宝的傻逼玩意儿。
“不是他,早上和我妈吵了一架。”陈琳夕低下头,眼里忽然涌起一层水雾,但她很快就憋了回去,又恢复一贯的神色。
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贺听看出了些苗头,只觉得大概女孩就是爱哭,没当回事,不冷不热地回复:“我还天天和我爸吵呢……”
陈琳夕深深看了一眼贺听:“你爸是关心你,”说着她勾唇苦笑,“我妈恨不得我死。”
贺听想说“不至于吧”,可陈琳夕的目光太过笃定,藏着许多无奈和愤怒,还有绝望。
这种眼神似曾相识,就好像和别人解释微妙父子关系的自己。
父与子,母与女,理应是世上最亲密最重要的羁绊,很可惜,它并不适用于所有人。
贺听明白这个道理。
他稍微停滞,最后把原本调侃的话吞了回去,换了个相对轻松的话题——问她怎么一天到晚那么闲。
这是他认识陈琳夕以来,第一次主动问她话。
这也是他对陈琳夕唯一存在的好奇,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却天天在他面前晃,没点正经事?
“我早不读书了,”陈琳夕说,“在酒吧工作,晚上才去。”
“你几岁了?”贺听接着问。
“十九,”陈琳夕一只手撑着下巴,似笑非笑地问,“姐弟恋喜欢吗?”
“……”
怎么话题又绕到这上面了……
贺听倒回枕头上,冷冷道:“无聊。”
陈琳夕大概以为这是个玩笑,脸上露出了浅淡的笑容:“不试试怎么知道?”
贺听盯着惨白的天花板,忽然想起某张脸,心紧作痛。
这玩意要可以随便试试那姜信冬怎么不跟他试一下?
他静默片刻,沉声道:“我不会喜欢你的。”
陈琳夕怔了一瞬,在短暂的不动声响的凝视后,终于确定了贺听不是在说笑——他很严肃。
她收起脸上所有的表情,平静地看着窗外:“其实我也没那么喜欢你……”
微风佛面,吹起了几缕碎发,她垂下眼睑:“是想找个寄托,觉得生活难的时候想找个人寄托。”
贺听面无表情地用舌头卷起口香糖吹了个泡泡,没说话,主要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你吃穿用度,家里不差吧?”陈琳夕目光落在贺听身上,背靠着墙壁自顾自地说了起来,“我就没这么幸运了,我爸妈都是疯子,恨不得我死的疯子。”
她冷静地叙述着一切,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仿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早已经置身事外,贺听却在某个瞬间捕捉到她脸上微不可察的失落——可能是对父母的憎恨,也可能是对生活的悲哀,也可能都有。
不是每个人都生在云端,有的人要越过重重荆棘沼泽,才能活得像个正常人。
贺听不知道她的生活有多难,只是这一刻,他好像透过她看到了比自己更糟糕的人生,他突然有点懂这个只比他大两岁的女生。
“那天在台球室,你帮我出头了,所以我对你有那么点好感,可能都谈不上喜欢,”说着陈琳夕叹了口气,“放心,我不会一直缠着你。”
贺听眼皮轻轻抬了一下,冷漠的眼里似乎多了些东西。他犹豫了一会儿说:“其实……做朋友是可以的。”
陈琳夕还是会来医院,她说贺听是因为她受伤的,放着不管过意不去。
贺听也不再对她冷冰冰,两人慢慢熟稔起来——反正贺听觉得话说清楚了,现在是朋友,以后也只会是朋友。
叶知明也经常来看他,比许铭来的次数还要多,偶尔会带上一些吃的。
但有的人再也没来过,比如贺文滨,比如姜信冬。
有时候贺听会望着病房的门发呆,他想不通上次姜信冬为什么要来。
要说是不在意他,何必特意跑一趟医院?要说是关心他,那为什么走得那么匆忙?
来时毫无缘由,走了再无音讯,永远看不透这个人。
直到某次聊到社交,陈琳夕说有的人会把礼仪做得面面俱到时,贺听才恍然大悟,原来姜信冬来看他是出于社交礼仪。这种行为不需要重复完成,自然也更不需要后续进一步的沟通。
姜信冬给足了他面子,但也只能止于此。
那天晚上,庄高阳在朋友圈发了一张Crush演出的照片,流光四溢的舞台,姜信冬站在正中央,神态轻松又飒爽,整个人会发亮。
好像姜信冬越耀眼,就越发衬托出贺听的黯淡。
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只带了竹篮的打水人,而姜信冬是天山上的清泉,任凭他如何奋不顾身地盛水、不知疲惫地堵洞,最后都只会是一场空。
能捧手喝到一口甘泉,大抵就是恩惠,再多就属于痴心妄想了。
把这层关系思虑通透后,他终于停止庸人自扰。
在医院躺了十来天后,人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