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叫来了两个年轻的仆人,将纳吉莎夫人和安娜丽莎小姐护送上楼。纳吉莎认为儿子这次实在太过分了,确实有必要让丈夫好好管教一下他,却并没有深想丈夫方才隐含怒气的语气。而安娜深知让弟弟和父亲独处的严重性,她被母亲一路拽上了楼,却一直回头张望,但是身后那两个比宾还要高壮仆人彻底阻拦了她的视线。
艾布特听到妻女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这才轻声询问儿子,“雷哲跟我说实话,就算是你帮助他们逃脱的,只要你跟我说实话,我也不会对你非常生气,毕竟你是我的儿子啊。”雷吉诺德一言不发地坐起来,失去了拐杖的他即便能好好走路,但胸口的闷痛也让他提不起劲。
更何况,他根本不想跟父亲坦白。雷吉诺德很清楚,他们家的奴隶都会签下一份所谓的“合同”,不会写字的会被强迫按下本人的手印,新生的婴儿也会有一份来自父母代理的合同。在这份东西里,奴隶们毫无身为人的权利可言,只有永无止境的工作和为白人服务的义务。整个南方几乎每个拥有白人奴隶的家庭都会采取这种措施,而这份合同也确确实实地符合他们白人们所制定的法律。
波文和宾的条约还掌握在父亲手里,一旦哪天波文他们回来,无论他们胜利与否,作为奴隶违背这份条约都要受到极严苛的惩罚。与其让父亲有机会拿着合同全南方的通缉两个黑奴,不如让他把怒气全都发泄到自己身上,至少可以为他们再拖延一点时间。
至于波文和宾会不会为了逃离惩罚再也不回来,雷吉诺德连想都没想过。也许他们会那样做,雷吉诺德嗤笑一声摇摇头,那他也不能因为一点可能性而放弃他该为对方做的,至于那个人他领不领情,或者能不能知道,也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在艾布特看来,他的儿子沉默着,已经足够点燃他的怒气,而后那一声嗤笑,更是火上浇油,好像是在嘲讽他管理奴隶和家人的能力,即便是自己的孩子,这种嘲笑也不能够忍受。艾布特沉声说道,“雷吉诺德·波克,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说实话,向我坦白,只要你做到了,其他的一切都可以再商量。”
“不,父亲。”雷吉诺德抬头看向他面前的男人,嘴角勾起小小的弧度,“是我做的,我给了他们逃脱的机会,是我放走了他们!”依照南方的法律,在老波克没有死亡之前,所有的奴隶都属于他一人,儿子只能在他死后继承。
就算艾布特早早把两个黑奴交给他的一双儿女差遣,这种所属关系仍没有发生改变。奴隶自己逃跑,受到责罚的就是奴隶自己;如果除了主人以外人让他们逃走,那么此人就要承受来自黑奴主人的责罚,无论是亲父子、亲兄弟、夫妻等都适用。
艾布特的面孔在愤怒中扭曲。他从来都是信任,甚至是宠溺着一双儿女的,甚至在雷吉诺德受伤之后,他仍希望儿子能振作起来,继承自己的产业,所以雷吉诺德刚一成年,他就交给他一部分用来练习,他甚至不会在意儿子如果赔掉生意会怎样。可是他的孩子做了什么回报他?撒谎!欺骗!私自处理属于他的财产!伤他的心!艾布特张大嘴巴喘着粗气,才不至于让过多的怒气闷在胸口。
而雷吉诺德说完之后就低下脑袋,不再多看自己的父亲一眼,更没有多余的辩解。这种消极抵抗的姿态着实惹恼了艾布特,他将手上的红榉木拐杖高高举起,“雷哲……”
“父亲,是我放他们走的。我希望他们能自由,去见识从出生以来就没机会见识的一切。我能为他们做的本来就不多,既然能让他们自由,那我就去做了。”雷吉诺德并不畏惧挨打,尽管拐杖落在身上的时候令他发出闷哼,他也仍直视着父亲的双眼。
“放他们自由!就这么做了!雷吉诺德你以为你是谁,嗯?如果你不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你也就是个无名小卒,说不定还会和那些黑鬼一样!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给你的!因为我生了你这个杂种!废物!贱货!”
艾布特没有想到儿子就是因为这样简单的理由,就放走了两个青壮年奴隶,怒气让他的双眼通红,拐杖一下重过一下地击打在雷吉诺德身上,而他只是低着头,丝毫不为所动的模样更是让艾布特下了狠手。
“我给你吃穿用度,我请来老师让你学习知识不做个文盲,我给了你生命,我给了你全部,你就这样来回馈我吗!雷吉诺德,我真恨不得直接掐死你,当初我就不该让你母亲生下你!”艾布特咆哮着,响彻餐厅的声音甚至微弱地传到了楼上。“父亲,您是生养了我,您让我接受教育,也正是因为我处在这种环境中,所以我才认识到黑人和白人的不同,我才会有这样的举动!”
父子两个的争执声愈发加大,好像不用吼叫就没法表达自己的想法,“你现在是在责怪我?你这是在指责我的不是?我要是有错,唯一的错误就是生了你!”父亲一次次脱口而出想要杀他,当初不该生下他,让雷吉诺德感到伤心,那是来自血缘的抛弃和伤害。
但波文和宾所处的环境更让他难以释怀。“我并没有那样的意图,是您给了我优渥的生活,让我拥有自己的奴仆,我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