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生池、钟鼓楼、天王殿、五百罗汉殿、大雄宝殿、藏经楼、千佛塔,一般寺庙该有的建筑都有,不该有的也有。若说南院香客住宿的院子清净宜人,大雄宝殿的十八罗汉个个金光闪闪。
皇家寺庙果真是财大气粗啊!一路走来,君无音感叹的最多的就是这句了。
小半个时辰后,固慧小僧将君无音领到藏经阁门外就自行退去了。
藏经楼里,了因大师盘腿坐在一轮晕黄的烛光下,神态安详,面目松弛,自有一股子慈悲的神态让他有一种异于常人让人心神安定的感觉。身后铜像渡金身的布袋笑弥勒笑意盈盈、满腔欢喜。
很快,君无音脸上的心神安定转为了一副怒容,“鄙寺甚是穷困,吃不起饴糖。你家小僧如是说佛主金像渡身,却没有病人一口饴糖吃。”君无音大喇喇地拉过了一个垫子,学着了因大师盘坐在对面。
“弥勒佛笑口常开,笑天下可笑之人;大肚能容,容天下难容之事。施主何怒?为吃不上一口饴糖糖?”
苦日子过惯了,自然日日离不开甜。明明就是一个问句,了因大师却硬生生地问出了肯定的气势。君无音很不喜欢了因大师那种慈悲安定、似是看穿了一切的面容。
“契此笑口常开,蹙额大腹,常佯装疯癫,出语不定,就地而卧,随遇而安。”君无音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手持禅杖,肩荷布袋,预卜吉凶,高齿木屐,竖膝而卧敢问主持,契此真疯、假疯作何解?小子真怒、假怒又何用?”
“弥勒真弥勒,分身千百亿,时时示时人,时人自不识。真疯假契此,假疯真弥勒。”
君无音收起了玩笑心思,一脸正经的继续发问,“主持既不信弥勒,何故为他塑金身?契此衣衫褴褛,为他塑像,结缘开流度众生,岂不是功德一件。”
“皇帝一怒,腐尸百万;施主一怒,只能踩死蚂蚁无数。时人知佛祖释迦牟尼,识大弟子笑弥勒,不知契此一分身。”
君无音大笑,起身踱步到了因身后,仔仔细细地观察了个些什么,又回身立定了因身前,一字一句,格外认真,
“主持大师脑后有反骨,可惜胆子太小。”君无音评定完,弹了弹袍上烟尘。又多问了一句,“听说葛公与主持大师交好,不知小子今天能否有幸再尝葛公豆腐?”
“施主尽管去,固慧会安排好的。”君无音捏在袖口的手紧了紧,汗渍濡shi了手上的纸包。
藏经阁烘漆木门“吱呀”一声响,主持了因依旧端坐弥勒笑佛前,神态安详不变,其本身就是一尊弥勒佛。
了因看着那扇渐渐闭上的烘漆木门,自己也入定不动了。我脑后是有反骨,可你面上心上都是面具,谁又知道面具下的那个你又是个怎样的。
门外守着的一众算不上年轻的和尚神色平静地看着君无音出了藏经阁,径直无礼地扬长而去,眼皮也未掀动一下。
老秃驴带出来的一些小秃驴果然个个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君无音不耐烦瞧着这些个古井无波完全没有一丝人气的脸。说起来,这一众其实也算不上什么小和尚,辈分还颇高的。
为首那一个,君无音曾有过一面之缘。几年前,中宫皇后为国祈福,没请到那位架子清高的了因大师,只能由了因的这位师侄至善代替而去。而君无音有幸作为其中一员,远远地膜拜了这位至善高僧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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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藏经阁,热气扑面而来,大雄宝殿前的圆形平口六龙柱香炉飘着燎燎烟气,表底彩绘着张牙舞爪的腾龙,背面铸着双龙戏珠的图案,空气中吹来的风掀起了层层热浪,本就燥热的天气令人更加难以忍受了。
君无音经过这口香炉,停顿了下,随手扔了个东西进去,扯了扯领口,“背后的春衫汗shi了,贴在身上怪不舒服的,回去就洗个澡。”旋即,一脸淡漠地继续往前走。
报德寺规模宏大,但布局简单,直走就是,君无音自信不用固慧小僧领路他也能回去。
“你刚刚扔了什么进香炉?”娇娇弱弱的声音在君无音背后响起。
“这鬼天气!”君无音拿着衣袖扇风,片刻不停地往前走,不想回答这么个弱智烦人的问题。理智告诉他,现在不走待会儿就走不了了。
可惜,后面那一群人压根儿没打算放过他。果然,“前面的小子,站住,你知道刚刚问你话的是谁吗?”这一回换了个公鸭嗓子,自抬身份着实聒噪得紧。
“额,是谁啊?你今天要是不抬个让我服气的顶礼膜拜的身份出来”君无音转过身来,向前几步逼近这一群人,Yin测测地笑着,“当心我让你走不了。”
公鸭嗓子太监被君无音副气势震得连连后退,但好歹也是个伺候皇家公主见过世面的,“你你你”结巴了几句终于说出了句完整的话,“你个刁民,真真大胆,长乐公主在此还敢如此放肆。”
“长乐公主,哪里啊,我怎么没看到?”君无音抬手覆在额上遮住刺眼的光线,东瞅瞅,西望望,就是不看他面前那个绞着衣袖的宫装小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