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音站在高处俯身望去,一路的景致皆收眼底,那景致着实美好。经他一路奔袭所过之地皆空出约一人宽的夹道,被拦腰斩断的根根金镶碧竹整整齐齐地铺于夹道两方,两青两黄竹节交接最是鲜明。
而适才最前方那人也不复原地,正踏着他所僻就的那条小道款款而来,那是属于他一人的道路。明明是逆风而行,却走的那么缓,那么慢,一步、一步脚踏实地,一声、一声‘咚咚’响在郝呦心间,声更清亮可人。
就算是一方四季竹,再怎样直再怎样宁折不弯,风拂过,杆上竹叶依旧会闻风而动。而他就是那一方没有竹叶的四季竹,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连衣袂也没卷起一角。
“咔嚓、咔嚓、咔嚓”,君无音视线由远及近收回,劈成两瓣的竹竿,脚下的刀柄,雪亮雪亮的刀背,没入墙身。郝呦抬头,再望向那方劲直的‘四季竹’才惊觉他手中的刀早已挥出。
原以为那人小看他,再加上十二分之一气力也不能耐他如何,却不想他没小看这人,这人亦没小看他,‘杀鸡焉用牛刀’,君无音虽不是‘鸡’,这人却用了‘刀’。
碎纹由下至上只一眨眼便没到君无音脚底,墙身护栏碎裂开来。碎石断木一块一块重重砸落深底水花溅起。
而君无音,他现在就是一块由包着云锦的石头,无所谓这布名不名贵,穿在身上又是怎样的如睡云端舒适异常。
脚底钻心疼痛唤回君无音意识,正好看见这人站在边上定定望着他,望着君无音破布般的毫无作为任由坠落。
然后这人奇迹般的笑了,唇角一点、一点慢慢向上挑起,最后定格于一个合适的弧度,多熟悉啊,但着实跟这人面孔不搭。
君无音以一种最笨拙又颇带灵动的风姿掉落下去,,标准的完美的大字型摔落姿势,仰躺着如睡云端,流云水袖灌满了风、鼓鼓的,偏生脚底暂时的麻痹动不了。
“河谷坡黄豆大晒,金镶碧竹做席,仙寓山瀑布飞花贱玉为底。”君无音长叹一声,端着大瓷缸、白铁锅,哗啦啦几声,刚才还颤微微地冒着热气的豆腐脑,ru白色的,散发着古朴香气的豆腐脑,一下就见了底,露出黑黝黝的缸底。
“再来一碗。”君无音捧出大瓷缸,“要是有饴糖也来点儿。”
“阿弥陀佛。”固慧念了句佛号,“蔽寺甚是穷困,吃不起饴糖。”
“额,没糖啊!”君无音皱了皱眉,旋即又眉开眼笑道,“那固慧小师傅再帮我盛一碗豆腐脑吧。”
固慧小僧将头低了低,略带歉意的说道“豆腐脑今天也没了。”“厨房还有些粥菜,施主要是没吃饱,小僧再去盛些来。”
君无音盯着那颗铮铮发光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几个呼吸后又重新倒下躺着了,看不到固慧小僧低垂眼脸的那份嫌弃,是的,就是嫌弃。这葛公豆腐名扬天下,多少人千金求都求不来一碗,你还想敞开肚皮吃,可能吗。
固慧小僧一手捧着瓷缸,一手带上了门,不忘关怀又睡下的君无音一句,“山上风大,施主好生歇着。”出了门转过几道弯,固慧小僧径直去了厨房。
大瓷缸,白铁锅,固慧小僧拿着一个长勺,一下一下地舀着凝脂一样的豆腐脑,舀成一波一波好看的‘月牙泉’,鲜美的汁水,滑爽香甜的浓郁豆香味挑拨着味蕾,让人齿颊留香。吃一口,固慧小僧不忘感叹一句。
“多久没吃到主子做的葛公豆腐了啊。”“多久了啊!”
“鸭脖子鸡爪子吃久了也会腻的,时不时来上这样一碗豆腐脑,我也就知足了。”“”
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风传堂而过,略显冷漠疏离的音腔呜呜得刮了过来,冷的固慧小僧一个激灵。“我做的豆腐脑好吃吗?”
这声音颇显平淡,与平时它主人的腔调相比并没什么不同,可固慧小僧偏偏就听出了这音调里蕴涵着某种怒气,怒气中似又夹杂着几分欢愉,至于这究竟是那种怒气,又是怎样的欢愉,固慧小僧还没揣摩出来。
“鸭脖子鸡爪子既然也这么好吃,那以后你就专吃这些个吧。”
固慧小僧捧着大瓷缸僵硬地转过了身子,再迟缓地缓慢地抬起了头,只来得及瞥见那冷漠凄清又疏离的声音主人的一片衣角,连背影也不愿给他留个。
旋即,一声‘狼嚎’,那声音不可谓不尖,不可谓不利,震得厨房瓦片抖了三抖。
一道旋风似的素色人影奔涌而出,阳光下,那颗光溜溜的脑袋闪闪发光,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几下就窜到了那人面前。
固慧小僧‘砰’的一声跪了下来,双手紧紧抓着面前那人衣摆,低着头声泪俱下的控诉,那模样,活脱脱的一个受了气的小媳妇儿,哪里还有刚刚在君无音面前的“颐指气使、不卑不吭”。
程少卿略略躬身,半蹲着,抬手摸了摸伏在他身下的那颗光头,又来回抚摸着那光头上的几个戒疤,时不时“嗯”上一声,状似认真的听着,以此回应固慧小僧这番动情动理的述说。
“主子做的豆腐脑软而不散、汁水丰盈、香